廣東墳爺與舉報人相互舉報多年 官員視其為麻煩

林耀昌與林鍵國，他們更被人所熟知的身份是“陸豐墳爺”與“墳爺舉報人”(詳見3月26日新深度《一個公益墓園的經營之困》)。在“墳爺”事件被廣為關注后，故事走向出現了戲劇化的發展——林鍵國作為實名舉報人，先被陸豐警方立案調查，並被刑事拘留。

在記者調查“陸豐墳爺”事件期間，得知二人其實相互舉報對方違規違法多年，在陸豐當地官員間甚至形成一定慣性思維，把兩人皆視為麻煩，一個例証便是牽扯其中的原潭西鎮書記林華彬仕途暗淡。

你方唱罷我登場，從2009年到2013年，4年間當地對兩人的舉報都加以回應，並數次成立調查組，但最終沒有一次能徹底解決當時的問題。在這樣的背景下，均不服氣的二人相互舉報還必將繼續下去。

被抓與求助：實名舉報人被反舉報了

林鍵國本以為這次媒體曝光會對自己有利，打算乘勝追擊，結束這段令自己精疲力盡的故事，但現實的突變讓他瞬間感到手足無措。

3月27日，就在陸豐市委、市政府宣布由副市長“挂帥”、八部門組成聯合調查小組對林耀昌違規行為全面清查的消息出來一周后，林鍵國接到通知，陸豐市公安局決定對其涉嫌職務侵佔一案進行立案偵查。

“陸豐市公安要把我抓進去了。”當天，電話裡的林鍵國語氣慌張。

此前，他因涉嫌在擔任潭東村村民委員會主任期間侵佔6萬多元公款也被調查過，但相關部門並沒有作出處罰，“村賬的問題幾年前鎮裡也查過我，沒有查出問題。公安機關如果依法依規來查我，我願意配合一切調查，以証清白。”

但“墳爺”事件被曝光后卻立馬被重翻舊賬，林鍵國敏感地察覺到這次與以往被調查明顯有不同之處。3月初開始，他在廣州多個省級部門上訪，舉報林耀昌違規經營公益性墓園一事，並向省公安廳反映自己作為“舉報人”正被陸豐當地警方調查，“我可以舉報你，你可以舉報我，沒問題。但你被我舉報在先，你的問題還沒被處理，反過來查我，這合理嗎？”

他唯一的念頭就是找人“主持正義”。3月28日晚上，人在廣州的林鍵國拜訪了孟浩，將自己的遭遇告知這位以敢言直諫而聞名的廣東省政協常委，希望陸豐當地會威懾於他的影響力而行事有所低調。

第二天中午，孟浩在自己的微博裡發文道：“早不查，晚不查，偏偏此時要把人抓。難免叫人生疑慮，此時查人為了啥？！”但這條微博非但沒有給林鍵國帶來庇護，相反竟黑色幽默般地成為了送行詞。2個小時后，孟浩跟新微博：“前幾分鐘最新可靠消息：‘嫌疑人’已被陸豐警察帶走於廣州。”

3月30日，陸豐市新聞辦正式對外發布信息稱，陸豐市公安局、潭西鎮等單位組成聯合調查組對林鍵國開展調查，“經初步調查，林鍵國在2005年6月至2007年3月任潭東村村民委員會主任期間，涉嫌侵佔‘一事一議’費用、‘生態林補助款’和‘老區修路專項資金’等款項。”

舉報與被舉報：

互相舉報者實是昔日好友

據陸豐市民政局一工作人員向記者透露，林耀昌與林鍵國二人原本關系甚好，只是近些年陸續因為一些事情才變成現在的局面。這個說法得到了林鍵國本人的証實。

林耀昌是潭西鎮新西村人，是林鍵國所在的潭東村鄰村人。在兩人關系不錯的時候，林耀昌在東海鎮經營自己的餐館，林鍵國則是本村的村委會主任。

交惡始於2009年。深廈鐵路陸豐段在修建期間，需要大量基建用土。林耀昌准備接手這筆生意，並將取土的地點瞄向了潭東村。當年1月，已在深圳做生意的林鍵國向陸豐市國土局等多個部門舉報：林耀昌在時任潭西鎮書記林華彬的保護下，於2008年8月起非法開挖本村土地。陸豐市國土局來到現場調查后，很快就下達了停工的通知。

據林鍵國講述，自從自己舉報之后，林耀昌與林華彬分別打過電話，警告自己不要多管閑事。此后，2009年2月20日，2010年6月29日以及2010年10月11日，分別發生了林鍵國祖墳祠堂被砸事件，潭西鎮派出所對此做立案處理。

而那起原本事實簡單的非法使用土地的案件，也因為潭西鎮政府的突然介入變得復雜起來。2009年5月，在挖土工程還未完全停工的時候，潭西鎮紀委對林鍵國擔任村委會干部期間涉嫌職務侵佔的行為開始調查，其中涉及“上屆村委會印章濫用和財務未審計等問題”。

調查與被調查：

官方稱兩案之間沒關聯

潭西鎮紀委的調查最終杳無音信，但又並非徹底沒了后文。這條需要調查的信息，以后又在多個場合被多次提及。

在安福公益墓園開始承包至林耀昌之后，林鍵國將主要精力放在了對墓園的舉報上，林耀昌與林華彬都是他的舉報對象。

事情的第一次轉折點出現在2012年7月，因涉嫌違法違紀問題，陸豐市紀委對時任陸豐市黨校常務副校長林華彬做“雙規”處理。

林耀昌也很快有新的動作。2012年2月，林耀昌等10名陸豐籍人大代表在汕尾市兩會期間聯名提出議案，再次希望對林鍵國調查，“要求潭東村委會搬離革命老區文物保護單位(即林氏祖祠)，責令有關部門負責修繕，並追究林鍵國霸佔村委辦公地點及帶走賬本印章、貪污的違法事實，以及間接破壞文物的責任。”(詳見本報2月24日報道《原村主任霸佔辦公樓村委會“棲身”文物保護單位》)但此議案最終未獲通過。

陸豐“墳爺”的事件被媒體大量報道后，作為當事人的林耀昌似乎有妥協的意願，據林鍵國告訴記者，林耀昌曾委托中間人對自己說和，但被自己回絕了，“我和他不存在個人利益之爭，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就在今年3月底林鍵國被陸豐警方帶走之后，陸豐市新聞辦相關負責人對媒體回應稱，調查林鍵國並非與林耀昌有關，“公安機關是在2月份接到潭東村委會報案后依法依規採取調查行動。”

等待與無進展：擊鼓傳花等待鼓聲消失的一刻

公安機關對林耀昌的調查也很快開始。

4月3日，林耀昌因涉嫌非法佔用農用地被陸豐市公安局立案偵查。此外，經陸豐市紀委常委會研究並報陸豐市委批准，一同進行立案查處的還有涉及此事的其他責任人，包括陸豐市潭西鎮黨委原任書記和現任書記、潭西鎮政府原任鎮長和現任鎮長，市民政局原任局長、原分管殯葬管理工作的副局長和市民政局現任局長等領導干部。

4月10日，汕尾市人大召開代表會議進行審查，林耀昌因涉嫌犯罪，決定依法罷免其大代表職務。

林鍵國如此執著的實名舉報的真實目的，令一些人有所猜測：陸豐市民政局的一工作人員認為這是他們的個人矛盾，“他們是有結怨的，兩個人搞來搞去”﹔而林鍵國本人則堅稱自己作為黨員是在維護正義，“我沒有任何個人目的”。

梳理這四年多的悉數往事，有一點規律可以肯定，從2009年林鍵國第一次舉報至今，兩人都堅稱自己握有對方違法的把柄，陸豐市當地對待他們的舉報事實也均採取了立案調查的態度，但最后卻無一例外都大事化小，沒有給出令人信服的結論。

舉報，被舉報，立案，再舉報……二林之間就此沿著這個怪圈一直循環下去，擊鼓傳花等待著鼓聲消失的一刻。做生意的兩人為此消耗了不少精力與金錢，但誰都不能主動停下。

4月7日，林鍵國取保候審之后，案件陷入了新一輪的等待之中。

截至記者發稿，據陸豐市公安局警官証實，林耀昌一案與林鍵國一案均在繼續偵查，未披露新進展。■新快報記者 劉子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