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警方被指“栽贓”無頭案給疑犯(圖)

李金標案二審時，憤怒的受害者家屬在法庭上毆打李金標姐姐及哥哥。5月10日下午，李金標的姐姐李水英拿著事后去醫院拍的片子。

近日，新京報記者獲悉，湖南嘉禾縣一死刑犯李金標，在偵查階段被嘉禾公安局查明涉嫌犯下15起案件，但湖南省高院最終僅認定其奸殺73歲老人案及搶劫案2起案件成立，不到公安機關最初查明案件數的七分之一。律師稱，被認定的強奸殺人案仍有疑問。

除一起搶劫案外，李金標否認其余14起案是自己所為，李的律師認為偵查階段存在刑訊逼供的可能性，還存在警方將無法偵破的無頭案“安”在李金標頭上的可能性。

11日晚，李金標案的首辦偵查員，現任嘉禾縣公安局副局長雷建廷向新京報記者否認在審訊李金標時有過刑訊逼供的行為。

2010年底，李金標因涉嫌搶劫罪被刑事拘留。2011年初，嘉禾縣公安局通過媒體宣布，自2000年至2010年10年間，李金標先后14次強奸、搶劫、猥褻婦女，加之上述搶劫罪，李金標共犯案15起。

自李金標被刑事拘留，到媒體報道系列案件偵破，前后約半個月時間。

2012年，郴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以下簡稱郴州中院）一審時，公訴機關隻起訴了6起案件，郴州中院最終認定5起﹔2013年11月，湖南省高級人民法院（以下簡稱湖南高院）二審，最終隻認定了一起奸殺73歲老人案及搶劫案。

李金標一直否認被指控犯下的14起案件。律師和家屬也認為，從偵查階段到起訴、審判階段，李金標被認定的案件直線減少，“太過蹊蹺”。

2012年5月、2013年11月，因犯強奸罪、搶劫罪、強制猥褻婦女罪及強奸罪、搶劫罪，李金標先后被郴州中院及湖南高院判處死刑。

當年偵破此案的偵查員雷建廷曾獲一等功﹔去年被任命為嘉禾縣公安局副局長。

李的律師認為目前該案仍存在刑訊逼供的可能性以及証據鏈條不夠完善等疑點。

李家村的“變態幽靈”

辦案民警稱第一次碰到這樣的變態強奸殺人犯

李金標進入警方視野源於一起搶劫案。

2010年4月18日凌晨，嘉禾一女子劉金霞（化名）在縣城遭遇搶劫，她大喊“救命”，嚇跑對方。

經警方多方調查，李金標被認定為搶劫嫌疑人。

案卷材料顯示，在此案發生前的兩個月內，嘉禾縣發生了一起強奸殺人案和一起強奸案。其中一起發生在李金標所在的盤江鄉李家村，一名73歲的婦女被強奸並遭殺害。過去的10年間，嘉禾縣還發生過12起類似“作案區域、侵害對象、作案手段及作案時間”的案件。

嘉禾縣公安局將系列案件合並偵查，並將嫌疑人圈定在“男性、四十歲左右、嘉禾縣盤江鄉人”范圍內。因李金標符合上述嫌疑人條件，其搶劫案作案區域、侵害對象等也符合之前14起案件特點，李被列為重點嫌疑對象。

2010年10月，公安部傳來的鑒定結果顯示，被奸殺老人尸體上提取的微量物証與李金標的DNA比對成功。

當年的12月16日，李金標被刑事拘留。

2011年初，嘉禾縣公安局對案件偵破過程等進行宣傳，當時的新聞稿中提到：經進一步深挖，李金標對其參與10余年以來發生在嘉禾縣盤江鄉等地的系列強奸、搶劫、猥褻婦女等案件供認不諱。

在湖南媒體報道中，李金標被稱為“變態幽靈。”

2010年，李金標系列案件破獲后，案件的首辦偵查員雷建廷榮立個人一等功，這是嘉禾縣公安系統獲此殊榮的第一人。

“你能感覺到，在李家村那一塊，有一個像幽靈一樣的變態凶手。”負責偵辦此案的民警雷建廷2010年底接受《三湘都市報》採訪時說，從事刑偵工作20年來，這樣連13歲幼女和70多歲老人都不放過的變態強奸殺人犯，他第一次碰到。

2013年7月，雷建廷被任命為縣公安局副局長（兼）。

15起案件到2起案件

警方查明李金標涉嫌10年間15起案件：省高院認定2起

公安機關一份名為《關於李金標系列案的破案經過》的材料中稱，2000年到2010年10年間，李金標共涉嫌犯下15起強奸、搶劫、強制猥褻婦女案件。

2012年5月，郴州中院開庭審理李金標強奸、搶劫、強制猥褻婦女案。但公訴機關郴州市檢察院在指控時，僅起訴了6起案件，比公安機關偵查發現的減少9件。

這6起案件除2010年2月-4月李金標最后犯下的3起案件外，還包括一起2000年的奸殺少女案等。李金標共計2次入戶盜竊，被發現后當場使用暴力﹔4次強奸婦女，致兩被害人當場死亡。

庭審中，李金標除了對劉金霞搶劫未遂承認外，對其他案件均否認。

法院最終認定了5起犯罪事實，備受關注的奸殺少女案被法院否定。

法院認為，“李金標的供述與現場勘查、法醫鑒定等証據証明的情況部分不相吻合，李金標當庭翻供，現有証據不能証明李金標實施了該起犯罪。”

郴州市中院最終認定李金標犯強奸案、強制猥褻婦女罪、搶劫罪。數罪並罰，判處死刑，並處罰金2萬元，賠償受害者家屬經濟損失42750元。

李金標不服，向湖南高院上訴。一年后的2013年11月，湖南高院二審，在郴州中院認定的5起案件中，湖南高院最終隻認定了奸殺73歲老人案及搶劫劉金霞未遂案。

湖南高院認為，被郴州中院認定的“其他3起案件均系主要依據李金標的口供做出，証據不能確實、充分地証明李金標實施了上述犯罪。”

湖南高院最終判李金標搶劫罪及強奸罪，執行死刑。

案件或存疑點？

律師稱該案並沒有形成完善的証據鏈條

案卷材料顯示，李金標承認搶劫案是自己所為，但堅決否認奸殺老人案。二審時，李金標因該案被判死刑。

李金標的二審辯護律師廖忠貞認為此案存在疑點。

一是該案並沒有形成完善的証據鏈條。廖忠貞說，對李金標奸殺老人的認定，主要依據李金標的DNA鑒定，並沒有指紋等輔助証據。“案卷材料提到李金標掐住老人脖子，為什麼沒有指紋？”

此外，案卷顯示，73歲老人被奸殺時，睡在老人旁邊的10歲孫女用手電筒照到了犯罪嫌疑人。但孫女此后兩次在對10名嫌疑人中的指認中，均未指認出李金標。

而湖南高院在判決書中稱，提取筆錄、物証鑒定結論、現場勘查筆錄、法醫尸檢報告、証人証言及附有同步影像資料的上訴人供述等直接証據與間接証據形成鎖鏈，能夠確實、充分地証明李金標強奸、搶劫並致死被害人的犯罪事實。

當年負責此案偵查的雷建廷說，當初的15起案件被法院認定2起，是因為法院要求的証據鏈條比較完善，而十幾年前的公安機關辦案時，對証據的固定比較粗糙，導致有些証據缺失。“從公安機關的角度看，這些案件已經破了。”

被指刑訊逼供

李金標一直針對當年辦案民警雷建廷寫控告信，稱被刑訊逼供

擔任李金標死刑復核階段律師的易文鬆認為此案定案証據不足，可能存在刑訊逼供等問題。

律師廖忠貞也提到，“對李金標的審訊中可能存在刑訊逼供。”根據案卷材料，李金標進入看守所3天后，其“一周身體狀況跟蹤檢查表”中寫著：李金標右手掌灼傷。

對此，該案一審判決中稱，公安偵查人員在對李金標詢問時，李突然伸手去抓正在使用的電爐子，導致受傷。

李金標的姐姐李水英記得2012年會見李金標時看到，李金標的右手垂著不能動，隻能揮動左手與她再見。

廖忠貞回憶，他2013年曾兩次會見李金標，李的右手臂和肩膀不能動，像得了偏癱，右手掌有明顯灼傷痕跡。廖認為，離警方訊問階段已過去兩年，李的手臂仍不能動，可見傷勢並非灼傷那麼輕。

被關押的李金標一直寫控告信針對當年辦案民警雷建廷。信件及據案卷材料顯示，李金標堅稱受到了雷建廷的刑訊逼供。“用三個銬子銬住我，用腿踢，用拳頭打，用皮鞭抽，用木棍打。”

案卷材料顯示，李金標曾就此向檢察院反映，李金標的姐姐李水英說，她也曾就李金標可能遭遇刑訊逼供向看守所、檢察院等反映。但均未獲得回復。

11日晚間，雷建廷向新京報記者堅決否認在審訊李金標時有過刑訊逼供的行為。“我從事刑偵工作20多年，從未有過一起刑訊逼供的案件。何況是這種重大案件。”

（新京報記者周清樹 湖南長沙、郴州、嘉禾報道）

(責編：肖靜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