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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支書因超生戶自殺被免 半年后稱被人要求攬責

2014-06-16 11:28:00|來源:北京青年報|字號:

  超生戶服毒自殺后,為“大局而保持沉默”的艾連坤,6個月后“變卦”了

  對於私自違規征收超生費,艾連坤說:“我自己能干這個事?”

  與牆上日歷一樣薄的票據,如今承載相當厚重的期望—作証

  五年前,因在汶川地震后捐款1000元,艾連坤上了當地電視新聞。五年后,他再次成為新聞人物。

  但這回,他說自己太冤了,簡直比死去的艾廣棟還憋屈。

  2013年12月4日早上,邯鄲市邱縣梁二庄鎮龔堡村,一筆6220元的社會撫養費,改變了兩個人的命運軌跡:賣完玉米,超生戶艾廣棟服毒身亡,留下5個孩子﹔村支書艾連坤因此被開除黨籍,縣裡通報稱,他到艾廣棟家征收社會撫養費,是私自行為。

  事發后當事人艾連坤很快“失聯”,電話無法接通,人也“消失”了。但近日,他主動站出來澄清事實,講述自己如何在上級鎮領導的安排下,為大局而沉默。

  51歲的艾連坤說,村民服毒一事被媒體報道后,河北省計生委的工作人員曾來調查。當時一名鎮領導勸他承認是自己要去收費的,跟鎮裡無關。對方拋出一句充滿想象空間的承諾—“留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

  艾連坤信任“領導”,盡管身不由己。他把自己看成一枚棋子,沉默地遵守著所謂的規則,在陌生的調查人員面前承攬下所有是非、在鄰裡鄉親中間避開異樣的眼神……

  可這事兒好像永遠翻不了篇,憋屈如隻進不出的氣體,他感覺整個人快要爆炸。時隔6個月,他,不想再沉默下去了。

  超生戶死后村支書“消失”

  艾廣棟死了。這則消息傳遍龔堡村,是在2013年12月4日。

  2013年12月底,龔堡村啟動年內最后一次社會撫養費征收工作。育有四女一子、超生三胎的艾廣棟家,成為被“做工作”的第一戶。

  邁進艾廣棟家門的,有村支書艾廣坤、村主任郝廣軍、鎮包村干部楊學友等5人。艾連坤記得,在做了一番工作后,艾廣棟及妻子謝玉鳳同意賣玉米折抵超生費,多年欠款就此一筆勾銷,上面給開結論証。

  然而至今令人不解的是,次日,走進位於村西頭的村支書家后,艾廣棟被發現喝了農藥……

  12月8日前后,事件在網上被曝光,引發了輿論對違規征收社會撫養費問題的強烈關注。

  艾連坤“消失”了。這是事發后死者家屬給出的說法。包括北京青年報在內的數家媒體記者趕到邱縣調查此事時,也沒能聯系到艾連坤,其手機一度顯示無法接通。

  “我哪兒也沒躲。”時隔6個月,提起這事,艾連坤還是很委屈。他嗓門拉得很高,露出缺了一半的門牙。

  在一旁默默傾聽的妻子,瞅著窗外,忍不住提醒,“你嚷什麼呀,小點聲兒說。”

  這家人不希望引起任何注意。事情淡化后,樓前后每天都有兩人分開晃悠。這起先並未引起艾連坤妻子的注意。后來,這個細心的女人發現,兩人臉熟—“鎮上的人”,她最先作出結論。

  至馬年春節前,這倆人才沒再出現,夫妻倆才敢在家裡大聲說話。

  艾連坤說,出事后他沒有申辯的機會跟場合。而到艾廣棟家實地採訪的記者,倒是會被縣、鎮兩級的工作人員客氣接待,一路陪同。

  當時網上言論幾乎一邊倒,認為是村支書“強賣”玉米,逼死了超生戶。作為在場的唯一當事人,艾連坤講述的版本中,對方進來坐到沙發上,隻說“支書,我喝藥了……我沒本事……”

  他強調,在送往鎮醫院的路上,艾廣棟說過服毒並非針對自己。村醫王志國、村主任郝廣軍、艾廣棟二哥等人都在場。村主任郝廣軍記得,車經過鎮政府時,艾廣棟掙扎著要下去,“勁兒大得很”,嚷嚷著不去醫院,說死到鎮政府裡才不算白死。

  艾廣棟妻子謝玉鳳也未察覺到促成丈夫作此選擇的蛛絲馬跡。謝玉鳳隻記得,玉米被拉走后,丈夫蔫頭耷腦地坐在門口,為一家六口的生計憂心,夜裡翻騰到12點才睡。“他太老實,其實心裡是不願意的(賣玉米)”。

  12月4日以后,除了到鎮裡、公安機關說明情況,艾連坤大部分時間呆在鎮上的家中。事發前三天,他跟妻子搬進了鎮上這棟新居民樓。

  出事后,家裡多了固定的客人—鎮工作人員每天到訪,從早到晚陪守,其間有人負責安撫他家人的情緒,做思想工作,讓他們忍一忍。

  要求採訪的記者電話跟著也來了,有在場的鎮裡領導提醒“別接受那些記者的採訪”,不利於事件處理。

  “墊付”賬本與15%返還

  服毒事件有了結論。2013年12月12日,在接受新華社記者採訪時,邱縣政府回應,“近期在縣裡沒有安排的情況下,龔堡村村支部書記艾連坤、村委會主任郝廣軍和村會計杜雲杰等3名村干部,找到艾廣棟家,以征收社會撫養費為借口,要求其繳費。”

  縣裡主管計生工作的負責人介紹稱,“按照規定,任何村干部和鄉鎮政府干部,都不允許私自違規向村民征收‘超生費’。”

  作為當事人,艾連坤被免職並開除黨籍,另兩名村干部也受到處分。此外,事發當天,“前去找艾連坤辦理公務的梁二庄鎮包村干部楊學友,因未及時制止村干部違規行為,被處留黨察看一年﹔梁二庄鎮包片干部何孝峰因對事件發生疏於監管、工作失察,被處黨內警告處分。”

  “我自己能干這個事?你覺得我作為村干部,是想收就能收這超生費?”6個月前,艾連坤只是如此反問,並未直接否認﹔6個月后,他翻出書面証據,想推翻縣裡的“結論”。

  “証據“五顏六色、新舊不一,既有很隨意的手寫收條、蓋著梁二庄鄉財政所公章的“暫存款”單據,也有正規的“河北省社會撫養費征收專用票據”。此前,這些票據被細心地夾在信封、日記本裡,最早一張落款為2007年,艾連坤剛當上村支書那一年。

  與牆上日歷一樣薄的票據,如今承載著相當厚重的期望—作証。

  按理說應該開給繳款人的“河北省社會撫養費征收專用票據”,大部分都被留在了村支書手中。出發點據說是為了“將來說得清”。艾連坤解釋稱,部分村民實際未繳齊社會撫養費,都是村干部先墊付的,所以“開回來的票”,就留在了自己的手中。

  北青報記者此前調查中發現,該鎮存在“按人頭”征收社會撫養費的現象。有村干部反映,鎮裡會分解指標,每次攤下來人均30元左右。完不成的,村干部、鎮包村干部就要自己墊錢補齊。

  艾連坤自己也記著一本“超生費”的賬,上面還有村干部墊付情況。

  但此前接受北青報記者採訪時,梁二庄鎮主管計生工作的副鎮長李邯英明確否認向村裡攤派任務。其強調,社會撫養費是由縣計生局征收的,鄉鎮不負責也沒有參與過。

  此種表述,包括服毒事件后的政府措辭,與多名村干部收集的票據存在矛盾。

  在龔堡村村委會的賬本中,有多條“某某村干部墊交超生費”的記錄。該賬本由縣裡統一發放,首頁蓋有“邱縣建賬監管專用章”。

  2013年,為了墊付超生費,艾連坤及村主任郝廣軍還曾向農村信用社借款。4月、9月,兩人兩次聯名向河北省農村信用合作社借款共計23000元,至今未還上。

  被問及事發前為何願意不斷“墊錢”,艾連坤表示,總設想著可以以后找補回來,比如從出租集體土地承包權的收入中再劃取。相似的表述,也出現在北青報記者對其他村干部的採訪中。

  村會計杜雲杰說,實際上龔堡村委會幾乎沒有額外收入來源,不像其他村還能賣地、辦企業。部分村干部工資也用來墊付了超生費。

  此前,有知情人透露,完成征收任務的,鄉鎮會將超生費的15%返還到村級。不少網友認為,村干部催繳超生費的“積極性”恰在於此。

  聽到這種說法,杜會計的表情有點哭笑不得。他從專業角度講述,所謂的返還,是鄉鎮以“財務撥村款”名義給打個條,實際並沒有返錢,但是可折抵超生費。這個“條”沒少困擾他。因為下賬時還要虛擬一些名目比如種樹、修路等,把這筆實際並不存在的財政款給平了賬。“否則有人說是我們貪污了,還能說得清嗎?”

  知情人透露,就在今年5月下旬,鎮裡要求村委會“下賬”,舊賬本的記錄要統統騰挪到新賬本中,但被要求不能再出現“墊交超生費”一項。

  “一個鎮裡還養不住你?”

  艾連坤變卦了。2013年12月11日上午,北青報記者第一次撥通艾連坤手機時,他曾同意下午在鎮上找個地方見面,澄清事實。

  但下午他並未出現。電話裡的他,吞吞吐吐,稱領導告知他是黨員干部,不能直接接受採訪,得經由上級統一安排。

  2014年5月6日,在自家客廳裡,艾連坤指著北青報記者所坐的棕黃色皮沙發說,“跟你打電話時,梁二庄鎮領導當時就坐在你那位置。”

  據了解,當天稍晚時候,“鎮裡”給艾連坤及郝廣軍一個神州行的新號碼。而舊卡被摳出來后,鎮紀檢委的工作人員直接收走了。另外兩名村干部也被要求上交手機卡。其中三人,都是到艾廣棟家征收超生費的直接執行人。

  艾連坤說,手機卡都被更換了,無法繼續用原來的號碼與外界聯系。

  有一段時間,他沮喪,半夜2點醒來,翻來覆去就是再也睡不著了。網友是看不見摸不著,但街坊鄰居是實實在在的,村民的誤會讓他“抬不起頭”。

  當時為何沉默?據他自己稱,是因為鎮領導的一句承諾。彼時該事件剛被媒體曝光,河北省計生委工作人員來邱縣調查社會撫養費征收問題。

  在來接他的車中,艾連坤木木地縮在棉衣中,話不多。車內當時還有時任鎮黨委書記的王曉寧及包片干部何孝峰。針對可能會被省計生委人員追問的問題,乘客間進行了一輪“預演”。他一路就被叮囑,接受“上面”詢問時,要說收費這事是個人行為,與鄉裡無關﹔更不能提按“人頭”收超生費一事。

  作為對犧牲的回報,他記得王書記在車裡說過,“留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而事后,在辦公室裡又許他一句“一個鎮裡還養不住你?”

  “人家都說到這份兒了,咱還能追著問怎麼養不成?”艾連坤記得,對方說給個鄉鎮公務員的待遇。

  鎮黨委書記王曉寧陪艾連坤走進的,是當地最高檔的金凱悅大酒店—這是一處政府指定公務接待點,位於縣城中心地帶,裝修氣派。

  艾連坤患有白內障,進酒店后甚至沒看清電梯停在了哪個樓層。但簽字那一刻的畫面,卻像直接印進大腦裡一樣。接受完詢問,工作人員嚴肅地遞過記錄,讓他確認后簽字、按手印。他接過那幾頁紙,密密麻麻的字,湊到眼前,其實還是看不清。想到上面記錄著他言不由衷的交代,抬起的手指在半空猶豫了一下。

  大紅的手印按了上去。艾連坤覺得,屋裡的氣氛一下子輕鬆起來,工作人員端著水果朝他湊過來,臉上露著笑。

  都解放了,他在心裡念叨著。

  期待一個正名的“結論”

  日歷上的2013年翻篇了,煩惱卻沒跟著翻走。大年初一,艾連坤回村裡拜年,發現自家院子寨門前有堆燒盡的紙灰。而事件剛發生時,寨門鐵絲就被剪斷,屋內物品也被扔到地上。艾連坤妻子說,臘月二十九,艾廣棟的老婆謝玉鳳還曾找上門來哭訴。

  死者家屬拒絕和解,認為艾連坤對死者的悲劇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仇恨通過各種渠道表達。早先,艾廣棟入土下葬的地方,就在艾連坤的承包責任田裡,距離他家舊宅約二三十米。

  “這是殺夫之仇。”提起艾連坤,北青報記者面前這名說話慢條斯理的溫和農婦,臉上罩起了一層冰霜。謝玉鳳看來,她丈夫去艾連坤家之前,是一個好端端的活人。之后卻在他家出了事,又沒有第三者在場,艾連坤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太憋屈了,艾連坤就想著把事件原原本本講出來,給自己正名。他曾寄希望於鎮政府調解與死者家屬的關系,但沒有下文﹔他又想要回曾墊付的超生費,也不了了之。

  正月初八,新工作來了,艾連坤被鎮裡派駐到小侯仲村當包村干部,領一個月700元的工資。他失望地補充—臨時工的標准。

  目之所及的,距離當初那句承諾都有點遠。與上面溝通也越來越不順暢,親口給予承諾的王曉寧書記,艾連坤說,他打過很多個電話,對方總說再等等。年后沒幾天,王書記調去新馬頭鎮當官。

  再聯系,對方說在開會﹔再后來,電話都不接了。與上面的溝通,成了獨角戲。

  “你說我該怎麼辦?”他把票據攤開又收起來,有點手足無措。

  15日,王曉寧在接受北青報記者採訪時確認,曾陪艾連坤去到金凱悅酒店接受省計生委調查,不過他先到,沒提前同艾連坤見面或交流,否認曾讓艾連坤攬責,也未說過“留著青山在”之類的話。

  王曉寧開始稱安排艾連坤在鎮裡上班,做工勤工作,后來再打過來,向北青報記者更正不存在在鎮裡上班,解釋稱“看在他(艾連坤)曾在村裡搞服務,鎮裡給他在一個社區裡安排,也是為了照顧他生活”。

  “我的問題能解決嗎?會受到打擊報復嗎?”他心理時有顧慮,明知未來充滿各種不確定,卻還期待一個標准答案。他甚至拿死去的艾廣棟做比較。

  艾廣棟之死,改變了他5個孩子的命運。他們失去了家裡庇護的大樹,也得到了父親生前所不能帶給他們的生活。

  家裡四間破舊磚瓦房已經被修葺一新,政府為其申請了危房改造項目,盡管款項尚未到位。4個小孩的上學費用也有了著落。死者家屬還獲得一筆數額不算太小的撫慰財物,包括鎮上一處樓房。

  6月12日晚,艾連坤收割完十幾畝地的麥子,正趕回鎮上的家中。望著車外殘留著齊整麥茬的田地,他很突兀地冒出一句:“五年前,我就是新聞人物了。五年后,我又成了新聞人物。但這一回太憋屈。”

  2008年汶川地震后,他以個人名義捐款1000元,當地電視台還來採訪。民政部門開具的收據,至今已經發黃,還被當寶貝收藏著。

  這名被裹挾進“超生戶服毒自殺事件”的前村支書,還在期待一個正名的“結論”。

  (孫靜 袁藝)

(責編:龐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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