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医疗整形美容手术例数每年以100%左右的速度增长,整形美容已成为继购房、购车和旅游后的第四个消费热点。 |
医疗整形美容手术例数每年以100%左右的速度增长,整形美容已成为继购房、购车和旅游后的第四个消费热点。 (曹一/图)
编者按:危险身体
古语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今天,身体却成为资本的跑马场、危险的肆虐地。一边是人的身体已被资本的算盘机关算尽,从里到外,从头到脚;一边是“3·15”前后,类似“20万张毁容脸”,“美容品汞超标千倍”的新闻正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吊诡的是,这些直接关乎身体的生意,头顶监管利剑,背负频频丑闻,产业化却高歌猛进,愈挫愈疯狂。
狂飙仍在突进,一路上,有人美丽,有人忧伤,有人死亡。
2012年“3·15”专题,聚焦危险的身体,选取那些业已高度产业化的美丽健康行业,一探究竟,让那些隐含其中、被忽略、被遮蔽的风险,大白于天下。
你的身体可以任由手术刀和形形色色的物质打扮,但隐含其中的风险你不能视而不见。关注“3·15”,从我们的身体发肤开始。
20余万从业者、超过5万余家机构,超过150亿元的年收入,这就是全球整容第三大国的体量。美容咨询师的巧舌如簧、层层设计的炒作造势、美容中介设置的重重陷阱……这些共同造就了一场人体“宴”。
欢迎来到全球整容第三大国
一个最滑稽的例子是,一位部队医院的护士接受了双眼皮整形后甚至被强制“转业”。
“亲!感谢您选择整形行业第一品牌××。”
“提供您的一个电话号码吧,我为您排个免费的咨询号,我不会打电话骚扰您的。”
点开几乎任何一家中国整形美容医院的网站,一个游来荡去的对话框总是令你难以躲闪,只需轻轻一点,上述热情洋溢的话语即扑面而来。虽然这些隐藏在对话框之后的“医生”、“专家”往往是一群被称作整形美容咨询师的人,但没有关系,你已来到美丽人体生意的入口。
如果你是一名女性,那么这笔生意正在向你的全身发出召唤:双眼皮、高鼻梁、性感双唇、尖下巴、丰乳肥臀,甚至包括处女膜修复。简而言之,你所能想象的完美女人标准,只要肯花钱,这笔生意都能够帮你实现。
虽然古代埃及人早在六千年前就尝试了皮肤移植和面部损伤修复,但整形这项古老传统从未像今天这样多姿多彩又令普通人触手可及。
一个名为国际美容整形外科学会(ISAPS)的组织发表的调查结果称,2009年,全球第一整容大国美国共完成了303万例整容手术,而中国亦达到219万例,紧随巴西(247万例)之后。据此,中国顶上了“全球整容第三大国”的头衔。
来自卫生部官方披露的数据,2009年,医疗整形美容专业相关人员已达20余万人,各类医院、诊所与科室已超过5万余家,年总营业收入超过150亿元。
如此庞大的人群和市场,即便连一些资深整形外科医生都觉得惊讶。1974年已介入整形领域的医疗美容专家周刚告诉记者,早期的中国整形手术主要服务于在解放战争和朝鲜战争中负伤的伤员。新中国初期,一些文工团的团员只有凭单位介绍信才可以接受整形美容。一个最滑稽的例子是,一位部队医院的护士接受了双眼皮整形后甚至被强制“转业”。
真正让整形美容飞入寻常百姓家得益于民营资本的推动,进入1990年代以来,以福建莆田籍老板为主的民营资本开始陆续涉足整形美容。自此,公立医院一统整形美容江湖的格局被打破。
周刚提供的数据显示,公立医院中最具代表性的上海九院整形医院2011年的手术量是4万多例,北京八大处整形外科医院是32000例,而民营的伊美尔全年的整形美容案例达8万例。
这还只是民营医院中的冰山一角。华美、美莱、美联臣等大型整形美容品牌背后都是莆系资本。
“莆系资本在民营美容医院中所占的份额应该占到70%-80%。”2000年开始介入整形美容行业的伊美尔(北京)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伊美尔”)北京事业部总经理丁阳说。
(何籽/图)
“强销售”和“玩恐惧”
“来一次就恨不得让患者从眼到胸整个遍”。
事实上,在中国开一家美容院或小型的美容诊所手续并不复杂。根据卫生部的《医疗美容机构基本标准》,只要在场地、设备、人员、注册资金等符合规定,就可开张。
“在韩国和台湾,只有医生才有资格开美容医院,但在大陆,只要有钱就可以。”周刚说。然而,架子搭起之后如何招徕客源?一个与公立医院不同的是,民营医院有其独特法宝——整形美容咨询师。
从名称上看,整形美容咨询师的主要职责是为患者提供简单的术前咨询,但在自称“美容院总教练”的全国工商联美容化妆品业商会连锁经营委员会副秘书长王勇刚看来,其工作实际上是“强销售”和“玩恐惧”,“来一次就恨不得让患者从眼到胸整个遍”。
多位资深整形医师指出,目前,中国绝大多数整形美容咨询师甚至没有医学背景。一家广州知名整形医院的整形美容咨询师招聘广告更是如是表示——“专业不限,要求形象佳、善于沟通、组织能力强”。
“这样的病例我们已经成功积累了上万例”、“都是安全代谢不残留的产品,都是进口的材料治疗,临床已有10年左右的使用”。记者询问多家美容医院的咨询师,无一声称会有风险。
民营美容医院之所以设立咨询师这一岗位,一位不便透露姓名的资深整形医师向记者描述了一个行业中常见的潜规则:咨询师将消费者忽悠成功之后,消费者就被送进手术室,等在里边的医生被告知该消费者要做什么手术,医生没有权力说不。
“在与咨询师的对决中,医生往往处于下风。”上述整形医师说。与公立医院不同的是,民营整形美容医院或诊所的许多医生都是“走穴”医生,拒绝意味着砸自己饭碗。
而在民营美容医院老板眼中,咨询师还是钳制“走穴”医生的不二人选,“有咨询师在,‘走穴’的医生就不会把消费者从这个医院转走以获得更高提成”。
人造美女和韩国牌
“现在宣传的微创除皱不就是我们常说的拉皮吗?高分子双眼皮针线更是难以理解,之前用的尼龙针线不就是高分子材料吗?”
美容咨询师的巧舌如簧并不能让民营整形机构财源滚滚,炒作造势成为制胜利器。
一个最常被行业中人提及的案例是2003年伊美尔打造“中国第一人造美女”郝璐璐。经由CNN对手术过程的全程直播和国内外各大媒体的跟踪报道,伊美尔品牌一夜打响。
“打造郝璐璐不仅对伊美尔,而且对整个中国整形美容行业都具有标志性的意义。”伊美尔北京事业部总经理丁阳说。2011年,伊美尔接受来自联想投资和天图创投的2亿元注资,有望成为中国第一家整形美容类上市公司。
郝璐璐之后,各地整形美容医院纷纷打造“人造美女”。
记者调查发现,2010年导致超女王贝整形致死的武汉中澳整形美容医院现已化身为武汉美基元整形医院,在其官方网站上,原班人马仍被宣传为“成功为网络红人蔷薇老妈、电视主播曾情、中国第一人造美女曹丹丹、韩国明星等一批求美爱美者改变人生”。
除了亲自打造“人造明星”,邀明星站台也成为诸多整形美容医院的惯用策略。2012年3月3日,深圳非凡医疗美容医院则拉费翔站台,大搞促销。
另一大法宝则是大打韩国牌。2004年广东武警医院整形美容中心更是以268万元年薪聘用韩国整形医生黄帝云为常年客座教授和整形技术指导专家。
对此,曾担任北京市针对来华整形美容医生考试审核考官的周刚不以为然,“韩国真正好的整形美容医生也就那么几个,顶着‘院长’头衔的韩国整形医生大多数是二三流的角色。”
据其担任考官的经历来看,能顺利通过测试的外籍整形医生仅约三成。然而,目前只有北京对来华外籍医生设置了考试门槛,其他省市则只要有所在国的医师资格证就可畅通无阻。
此外,几乎所有医院都会打出“中国十大知名整形美容医院”、“××省(市)最好的美容医院”、“中国消费者最满意整形机构”、“全国首家整形美容医院”、“中国第一家整形外科医院”等五花八门的头衔。
对于当下中国整形美容行业的种种新名词,即使中国第一位整形外科博士庄洪兴教授也感叹看不明白,“现在宣传的微创除皱不就是我们常说的拉皮吗?高分子双眼皮针线更是难以理解,之前用的尼龙针线不就是高分子材料吗?”
整容暴利
“骨骼相当于房屋的承重墙,骨骼结构变了,面部就会出现垮塌,即使上帝来做这个手术都会出现问题。”
整形美容的利润究竟有多大?
一支成本2000元的BOTOX肉毒素,深圳某美容医院的报价为8000元。而注射同样的玻尿酸,广州和成都两家知名美容医院的价差近3000元。这或许只是冰山之一隅。
在丁阳看来,更可怕的在于假货,一支真肉毒素的成本价在2000元左右,而假肉毒素的成本也就50元,“这对很多从业者来说都是一种诱惑”。
据周刚教授介绍,以隆胸产品为例,国产的硅胶假体只有六七百元,而进口的则可达到两三万,如果医院给病人偷梁换柱,除非此后取出,否则病人不会知情。而国内的民营整形美容医院中,咨询师要求医生掉包的例子并非没有。
而咨询师还会利用消费者的无知,将手术的过程分解开,层层收费,抬高价格,“实际上这些分解开的步骤本来就是手术中的一环。”上述不便透露姓名的整形医师说,但当记者询问其究竟是何种手术、如何分解时,该医师选择了沉默。
蛋糕是如此诱人,以至于一些本不具备医疗美容资质的专营生活美容的美容院也加入到整形生意中。王勇刚透露,目前仍有大量美容院悄悄开展注射肉毒素、重睑术等本应由整形美容医院才能进行的手术项目。
搅动这一行业的还有美容中介。“现在美容中介公司很多,高端客人往往被送到海外进行观光医疗,以韩国和瑞士居多。”中国医学科学院整形外科医院整形美容科的副主任医师全玉竹说。
据其透露,海外的美容往往有两个价格,一是当地的价格,一是虚价,最后由医院和中介公司分成。2012年2月,韩国京畿道还邀请了中国11家旅行社的工作人员赴韩感受整容商机,以支持韩国政府2015年引进30万名海外医疗患者的庞大计划。
中国著名整形外科专家陈焕然最反对做改变面部骨骼结构的手术,而这又是整形美容业里收费最高的手术。2011年以来,大陆和香港有数个一线演员都做了面部骨骼的整形手术。
“骨骼相当于房屋的承重墙,骨骼结构变了,面部就会出现垮塌,即使上帝来做这个手术都会出现问题。”陈焕然说。
(南 方 周 末 记者鲍小东、汪韬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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