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企民企平行發展、順時而變

從鄧小平同志南方談話以后，民營企業一直在迅速發展，但民營企業依然是脆弱的。1997年至1998年亞洲金融風暴時、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時，以及2010年以來歐洲主權債務危機的沖擊中，民營經濟受到的打擊都是最重的。

上個世紀90年代前期，民營企業有一段大發展時期。根據這兩種情況來看，我們不能夠說上世紀90年代前期是國退民進，因為這不是中央的政策。我們也不能說美國次貸危機之后中國的政策是國進民退，這也不是。一個時期經濟格局的變化對民營企業的影響大，這是必然的。從整個趨勢來看，從上世紀90年代前期一直到現在20年時間裡，民營企業跟國有企業大體上是平行發展。今后不要去區分國企、民企，大家都是法人治理結構下的企業，是公平競爭的關系，一切按法律法規的規定來做。

現階段，國有資本體制改革應該分為兩個層次:一是高層次，二是低層次。高層次的就是國有資本體制改革，主要是管國有資本的配置效率。第二個層次是國有企業要變成真正的企業，能夠自主決策、自主經營。

民營企業也要有體制的轉型才能適應當前的情況。體制轉型最重要的前提是什麼？產權必須得到保護，對民企來說這是最根本性的問題。

民企要重視發展方式轉型

民營企業不能跟過去一樣，中國有很多廉價土地、勞動力可以用的時代過去了。在公平競爭條件下，要看到既在跟國企競爭，也在跟其他民企競爭，還有跟國外企業的競爭。三重競爭都擺在民營企業面前，怎麼辦？在市場競爭中隻有最優沒有次優，次優在管理學中是退而求其次的管理方式，在市場經濟中隻有最優沒有次優，不是最優仍然會有被淘汰和被邊緣化的危險。這種前提下一定要轉變發展方式，否則遲早會被淘汰出局。

民營企業的轉型也是管理體制的轉型。家族制、家長制這種管理體制已經過時了。現在很多民營企業家都在問我一個問題，管理體制怎麼辦？接班人怎麼找？我說很簡單，採取經理人制度外聘，如果你兒子行，也可以單獨培養。但要記住一點，有血緣關系不一定要接班:他可以有股權，但是不能成為公司將來的總帶隊，因為他的才能不夠，經驗不足，可以鍛煉和培養他，或者送到別人的企業去摸爬滾打干一陣子。

家長有經驗，但要記住，家長總要老，總要退的，經驗可能是財富，可能是包袱、受經驗之害，因為現在市場競爭越來越激烈。

在談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談一下我在珠江三角洲的考察。有企業家問我，說我是勞動密集型企業，我是中小企業，我的產品價值都很便宜，做玩具的、日用品的、服裝的，怎麼搞自主創新？如果技術沒有定型時可以搞技術創新，但我的企業是勞動密集型的，怎麼搞創新？

我笑了。我在福建和浙江考察過，他們跟你一樣有自主創新，比如說工藝設計、產品設計能不能改一改，原材料的選擇改一改，營銷方式改一改。所有這些都是創新的表現。更簡單的，節能減排。你能搞節能減排，對企業的技術就有突破，這樣都可以搞。

還有的企業比較悲觀，問我現在流行的網上購物，商店將來的前途不妙。我說不一定如此。

我去年在英國跟英國的經濟學家座談過，也討論這個問題。當時有兩派不同的意見，一派認為商店的生意越來越萎縮，就業越來越少，因為人被裁了，不要這麼多的店員。另外一派認為網上的購買業務一展開以后，社會角度的就業是增加了而不是減少了，因為從事運輸的、快遞的、包裝的、採購的、送貨的這一大堆人員在增加。商店有它的特殊性，不會被替代。比如因為人的消費心理，買服裝一定要到商店去買，網上光看圖紙樣本看不出來，要到商店裡用手摸一下，看一下，試一試穿在身上怎麼樣。

我在英國調查時發現，對很多女顧客來說，去商店是一種享受，因為她們沒事就想逛逛，看到好的就買，盡管自己家裡新的還沒有穿，這是一種享受。既然有這種觀點，所以不要去擔心，究竟網絡是否能夠代替商店，還得看多少年的實踐以后，現在下結論為時過早。

國企、民企競爭合作的前景

國企和民企之間相互競爭，這是必然的。合作也是必然的。試想一下，如果沒有民營企業，國有企業能一枝獨秀嗎？國企、民企是一個競爭的關系，這是不會改變的。即使一個改制了，一個轉型了，都是競爭的關系，但同時也是合作的關系。合作的關系是成為合作伙伴，一個企業有多少企業跟它配套，為它生產零部件。

我從德國剛回來。德國人告訴我，每個地方都有小企業，質量都很高，他們專為大工廠生產某一個部件、某一個零件。在德國有人告訴我，德國的小微企業，真正是技術非常高超的小微企業，開小微企業的人可能以前當過很多年汽車廠的工人，最后熟練的技工轉化為小老板。

工業化剛開始第一批機器是誰造的？都是英國當時的小老板。國有大企業不跟廣大的民營小企業合作，什麼都要自己生產，實際上效率很低。

這裡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公平競爭的環境要形成，所有的企業在這一點上是一致的。每一個人都是經濟人，經濟人追求的是最大效益，但是同時還有一個身份是社會人。社會人是什麼意思？比如說A、B兩個地方可以投資，A成本低、運輸方便，可以賺比較多的錢。B是什麼條件都沒有，從經濟人出發，所有人都選A，從社會人出發不一定，有人就選B。為什麼選B？有各種理由:這裡是我的故鄉，我愛自己的家鄉，我在這裡辦一個廠﹔我以前在這裡學習過、工作過，當時誰都瞧不起我，今天我發財了，我就在這裡辦個工廠給你看看，改變你對我的看法﹔還有一種是當他在決定的時候，辦了一些不光彩的事情，有點感到內疚，在這裡投一個工廠，增加當地的就業，來表示自己道歉的意思。

企業都有雙重身份，國企也一樣，同樣有它的社會責任，而且國企的社會責任意識可能更強，因為你是國家投資的，要自動服從國家的發展戰略。在這樣一種形勢下，每個企業都要做到經濟效益和社會責任的統一，這是合作的前提。

(選自厲以寧在由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主辦的2013中國民營經濟論壇上的演講，題目為編者所加，內容有刪減。)

原標題：民企、國企如何雙贏？

(責編：劉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