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國家級貧困縣補貼上億元建辦公樓(圖)【2】

　　公園廣場房地產“包圍”下的縣政府辦公樓

　　但固始縣的這個行政辦公大樓，既佔用了耕地，而且修建了廣場和公園。在固始縣行政中心的西側，央視財經《經濟半小時》記者找到了知情人士所說的房地產公司，這裡的樓盤開發已經進入第二期，售樓人員十分熱情地向記者推銷這裡房子。

　　記者：這是一期嗎？

　　售樓員：二區靠縣政府樓，一期就是東邊了，二期是西邊，中間是三期。

　　記者：這邊是政府，政府這邊二期一期在一起。

　　售樓員：一期是這一面，二期在對面。

　　記者：這是二區的房。

　　售樓員：二期跟一期也沒有，因為一區都已經賣沒了。

　　銷售人員告訴記者，日出東方總房源1116套，最小戶型135平米，均價為4000元，以這個價格計算的話，這個樓盤產生的價值超過6億，那麼這塊創造如此巨大價值的樓盤，其土地真得像那位知情人士所說的是從政府手中換來的嗎？

　　銷售人員：這塊以前應該。那07年開始做的，07年之前我們也不清楚這塊地屬於什麼性質，可能在城市規劃這塊地，就要拿出來用政府規劃，做政府辦公大樓。當時他們(縣政府)在這裡招商引資，但是本地企業沒有那麼大的實力能把它政府大樓建起來，當時的縣委書記，就去福建找到了我們公司，福建的，不是我們本地的。他們過來，然后蓋政府大樓，蓋了政府大樓以后，相對於周邊的土地就讓他們便宜些。

　　記者：政府大樓是你們蓋的是吧。

　　銷售人員：對，就是浙江的，上一公司，很早的。

　　銷售人員：06，07年蓋的很早的，那本地人基本上沒有這麼大實力，達到這一塊。等於說我給你蓋了樓，然后這邊的地你就給我，作為規劃，然后蓋一棟現成的樓，這一塊發展。

　　見記者對政府大樓感興趣，這位銷售人員表示政府大樓的豪華程度在他這個高檔樓盤的銷售人員看到，都是讓人非常驚訝的。

　　銷售人員：它底下做的就是冬暖夏涼，底下打的全是井。裡面沒有空調，全部都是水循環降溫，光這一點設計你想就要花多少錢？

　　事實上，固始縣行政中心辦公樓的許多工程都是大手筆，記者在河南省政府採購網上看到，2014年3月，固始縣行政中心僅僅只是對中央空調地埋管系統改造工程進行招標，其金額就高達217萬5千元。長年研究政府財政支出的中央財經大學財稅研究所副所長白彥鋒教授告訴央視財經《經濟半小時》記者，一些地方政府的豪華辦公樓，其造價不菲，其實只是耗費公共財政的一塊顯性支出，而長期的維護修理費用，更是耗費公共財政的隱性黑洞。

　　固始行政服務中心僅中央空調地埋管系統改造工程費用竟達2175000元

　　所以說這個豪華辦公樓建起來之后，這個它的一些空調，用電，用水，那麼都存在一個巨額的一個維護成本，那麼這個維護成本，將來會使地方政府背上一個沉重的財政負擔，我們說呢，現在很多地方，財政比較困難，那麼這種困難，有我們財政體制的問題。那麼中央集中了很多財力，但事權下放了，但是呢我們也不排除就是說地方支出是一個無底洞，你給他多少錢，有時候地方政府呢，都會把這個資金呢給我們花掉。更何況，有一些就是說是不規范的支出，那麼這些呢，都是應當引起我們警醒的。

　　豪華辦公樓的背后掩藏著失地村民的無助

　　在建設大樓的時候，固始這個貧困縣全縣財政收入隻有2.6億元，建政府大樓卻花了一個億，這樣的大手筆確實讓人嘆為觀止，而央視財經《經濟半小時》記者接下來的調查顯示，和豪華的政府大樓相比，當年因為建樓失去土地的農民卻過著日益窘迫的生活。

　　固始縣這座政府大樓從2007年主體完工到現在七年時間，配套設施已經完工，政府工作人員已經進駐，當年新華社的報道似乎並未改變什麼，一切似乎也都在按照當地政府設計的那樣進行，而失地村民也漸漸被人遺忘，每天隻能無奈的望著開發商建起來的一棟棟商品房。

　　村民：當時過程，那不是城市發展了，城市發展的時候，政府征地，征地的時 候，它把整個的這一片兒方圓幾十裡，都征去了，它當時12500征的，說是安置，給生活用地

　　二裡井村鯉魚地村的村民告訴記者，當年固始縣人民政府征用二裡井村鯉魚地的耕地，每畝補償12500元，並約定不再給村民辦理保險，而是承諾將中原路東側陳元光大道東段的一些預留地塊作為建設安置門面房提供給農民使用，以解決村民失地以后的生計問題。但村民們告訴記者，2010年政府又將這塊門面房安置地調整為城市綠化及公益設施用地，重新劃撥緊鄰的紅蘇路東側、陳元光路東側地塊作為新的安置門面房用地，但時間又過去了4年，政府的承諾始終沒有兌現，並且對他們百般推諉，

　　記者：那您現在還有地嗎，還有土地嗎？

　　居民：沒有，土地全被國家征完了。

　　記者：一點都沒有了？

　　居民：一點都沒有了，征完了。

　　記者：那生活來源怎麼辦

　　居民：就是沒有活干了，就是自己找活干吧，如果沒有活干就沒有……

　　記者：你們為什麼這麼糾結這地，是因為沒有收入了是吧。

　　居民：沒有收入了。這房子11年了，也沒有建，你知道吧。

　　記者：您覺得他為什麼不給你呢，為什麼不給你？

　　居民：據說這個，那個路邊到這邊那，都是屬於門面房的，后邊這是路，現在呢，它把門面房朝前擠，擠了以后后邊呢給老百姓一套安置地，成一套安置地了。

　　事實真的如居民所說的那樣嗎？記者多方尋找，終於找到蓋有固始縣國土資源局公章的《固始縣城規劃區內集體土地統一征用方案》，其中第二條征地辦法明確指出採用經濟補償和留地並存的征地方式，征用集體土地每畝支付土地補償費、安置補助費共計12500元，此款全額支付給村民組集體。並預留一定比例的土地給村、組作生活安置用地。即每次征地按征地總面積的5 %預留給村、組作安置用地：同時對征用道路用於商業開發的，再按單邊使用長度留5%給村、組作生活用地，也就是此前村民提到的安置門面房用地。

　　記者：牽涉到這個政府大樓這個位置一共是300戶人，是300個人，還是300戶人？

　　居民：300人。

　　記者：300人。

　　居民：我們這一塊是300人，600多畝地。

　　隨后，記者找到2010年4月12日，固始縣人民政府[2010]83號《關於二裡井社區鯉魚地居民組原門面房安置地作為綠化用地的批復》，証實了安置門面房用地確實存在一次變動，而在固始縣城郊鄉委會出具的[2010]31號文件中，圍繞政府大樓建設征地涉及二裡井社區的七個居民組，1470戶，人口6560，征用該社區土地3080畝，拆遷近千畝，土地每畝支付土地補償費、安置補償費基本上隻有12500元，而記者注意到，文件中承諾的安置門面房用地至今沒有得到解決。記者跟隨當地居民來到二裡井社區服務中心，接待記者的是支部副書記王國平對於居民的訴求只是一再表示正在想辦法解決。

　　二裡井社區服務中心支部副書記王國平：實事求是，這個事還有個過程問題。現在實事求是，我們想呢，是兩手准備。這邊是通過往上反饋，通過關系，特別是過去，他們把這個來龍去脈，弄清楚。

　　記者在調查走訪的過程中留意到，固始縣行政中心所在地，也就是二裡井社區居民被征用的土地，確實被房地產開發項目所包圍。記者隨即採訪了周圈樓盤的銷售人員。

　　記者：你這個房子是多少平米，這個房子

　　銷售人員：120平米左右

　　記者：然后你賣多少錢，多少錢一平米

　　銷售人員：四千左右。

　　銷售人員：基本上都上150左右。

　　記者：均價多少？

　　銷售人員：均價四千多。

　　銷售人員：我們是現在做了一個特價，擱之前都是這樣的，我們前期是3700多，這會兒是3600多。現在呢，准備一個外出務工的，到這個月底就結束了，沒有了，結束了，所以它上面低了。是做一個活動呢，等我們做起了以后活動。

　　記者發現，行政中心東面是日出東方房地產開發項目，東面是麗水明珠房地產開發項目，東面是即將開發的成功百合苑小區。而這些樓盤每平米均價都在3800左右，這個價格對於一個國家級貧困縣來說，似乎大大超出了當地居民的收入水平。曾在固始縣建設局工作過的這位知情人士分析說，以土地換大樓，政府和開發商都是贏家，吃虧的其實是那些失去土地的老百姓。

　　被固始政府辦公樓捧紅的房產項目

　　原固始縣建設局公務人員：縣政府大樓，嚴格說按當時政策是違規的，因為它可以滿足於縣級四大家辦公的需求，圍繞都圍繞深得面將，講排場。有意識想把房地產市場拉起來，實際它有隱形的利益，想把這一塊的資產給帶活，不然由十幾萬元一畝地，以后能增值到幾十萬到上百萬，現在的兩百萬一畝。它現在先把政府往這一放，放完以后，政府周邊的房地產值錢再把它圈完了。

　　原固始縣建設局公務人員：它把地留給政府了，政府擱那蓋，政府一去呢，它成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了。地自然不就增值了嗎。

　　土地換大樓，當地政府打得一手好算盤

　　在中央財經大學財稅研究所副所長白彥鋒教授看來為蓋起豪華大樓，政府與房地產開發商“合作”，政府在土地上給開發商優惠，開發商出資為政府建樓堂館所。最終的成本是會轉嫁給當地居民的。

　　政府的豪華辦公樓由開發商出資承建，那麼開發商不會做無本的買賣，那麼最終的成本是要由帶動的周邊的房價，居民在購買的過程中，來為豪華辦公樓最終去買單，所以這個成本相當於變相的轉嫁給了普通的納稅人，那麼這個裡面的交易是需要我們引起警惕的。而地方政府之所以熱衷建造豪華樓，其實有著更為深層次的原因

　　中央財經大學財稅研究所副所長白彥鋒：地方政府熱衷於這種豪華辦公樓的建設，表面是一種面子工程，一種政績工程，事實上地方政府很多看中的是土地出讓，土地拆遷過程中所涉及到的由於土地開發商一些不可告人的經濟利益的交換，經濟利益的攫取，那麼損害了我們一些基本的民生工程，損害了一些基本相關民眾利益，那這是需要我們加以深入關注的。

　　白彥鋒認為，一些地方政府部門為了建豪華大樓，挪用其他項目建設資金，等於減少了民生投資和公共服務﹔通過發行地方債、貸款來籌資蓋樓，雖然“風光”了眼前，卻給當地經濟社會發展埋下了巨大的風險隱患。而與開發商搞“合作”、進行利益交換，難免涉及暗箱操作和權錢交易。

　　以土地換大樓，政府和開發商實現了雙贏，失去土地的老百姓卻變得一無所有，固始縣可以說是機關算盡，而隨著調查的深入，一個疑惑在央視財經《經濟半小時》記者的心頭也是越來越重，那就是為什麼越是貧困的地區越熱衷於建設豪華樓堂館所，這其中有什麼深層次的原因呢，廣告之后，繼續我們的調查。

　　前面我們看到，河南人口第一大縣、國家級貧困縣河南省固始縣卻有著一座戒備森嚴、豪華氣派的政府大樓，而因為建樓失去土地的農民到現在居無定所，還在為生存掙扎，而從我們連續幾天的報道看，有一種現象十分引人注目，那就是越貧困的地區越熱衷於建設豪華樓堂館所，這其中有什麼深層次原因呢？

　　我們地方政府它的財政收入很大一部分是和土地相關的，它在現行的財政體制下，比如說土地出讓金，與這個建設過程中的營業稅、那麼契稅是跟這個相關聯的，但是這個土地開發之后，我們發現如果沒有一些實業作為支撐的話，它是不可持續的，地方政府都是有任期的，比如說三年一屆，五年一屆，地方政府在它這個任期裡面要作出自己的政績的，我們的土地出讓金，現在收取的一次性收取的七十年啊五十年啊，我這個收取的這個資金看似我地方財政狀況是比較好的，但是呢，相當是你已經把未來多少年的收入已經透支了。

　　【半小時觀察】

　　事實上，對於河南固始這樣一個貧困縣裡的豪華辦公樓，媒體曾多次進行過報道，上級政府也進行查處，但報道歸報道，查處歸查處，樓最終還是建起來了，政府官員最終還是搬進去辦公了，一切都沒有改變。當年興建政府大樓時違規佔地佔地、違規資金運作，以及背后是否有利益輸送等等疑問，隨著時間的流逝，似乎會成了永遠的謎團，黨中央、國務院三令五申的文件通知和規定，在這裡失去了效應，而那些失去土地的農民也成了被遺忘的群體，他們隻能繼續等待問題的解決。李克強總理在3月19號國務院常務會議上指出的“對於查出的問題，必須‘曝光’，公開處理”，對於清理樓堂館所，國家的規定、通知文件已經非常明確了，地方政府如何規范，不需要我們再來重復，一分部署，九分落實，我們期待著法規能夠得到真正的執行，政策能夠得到真正的貫徹。

(責編：趙雪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