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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版]忆抒雁:诗永在,诗人永在

2013年02月19日08:36    来源:人民日报海外版        字号:
摘要:和抒雁相识相处已经三十多年。因为太熟悉,平日从未丈量过他在自己心里占据的位置,直到他离开了,才发现自己心里竟出现了一片永远无法填充的巨大空缺。这些天,我总是想起抒雁的音容笑貌,心里的滋味是涩的,是苦的,想着想着,眼眶就湿了。

  1955年上小学五年级的雷抒雁

  1982年雷抒雁采访张海迪

  雷抒雁

  抒雁走了。走时,癸巳年正月初五凌晨的鞭炮刚刚燃响,这是送别,也是相伴。

  我和抒雁相识相处已经三十多年。因为太熟悉,平日从未丈量过他在自己心里占据的位置,直到他离开了,才发现自己心里竟出现了一片永远无法填充的巨大空缺。这些天,我总是想起抒雁的音容笑貌,心里的滋味是涩的,是苦的,想着想着,眼眶就湿了。

  上世纪的1967年,抒雁从西北大学毕业来到黄河滩上的一个部队农场接受再锻炼,之后,便从那个农场参军,成为第21集团军第62师政治部宣传科的干事。从那个时候起,他的诗作里出现了与大漠戈壁、哨卡军营相关的内容。这些诗作引起一位在解放军文艺出版社工作多年的老领导注意。1972年,周恩来总理指示《解放军文艺》杂志复刊,那位老领导直接点名将抒雁调到北京,当了《解放军文艺》的散文诗歌编辑,直到1981年转业到地方工作。

  抒雁去世的第二天,思量再三,我拨通了那位老领导家里的电话。我告诉他,抒雁走了。对方半天没说话,开口了,却是“你再说一遍”。我又说了一遍。电话那一端传过来一声深深的叹息,说,我要去他家里看看。这位老领导八十多岁了,行动已经有些迟缓,我说,你年纪大了,行动又不方便,就不要去了。他说,你把抒雁家里的电话告诉我,我给他家里打个电话。我刚要把话筒放下,老领导又说话了:抒雁是个非常有才情有思想的人。他为人刚正真诚,耿直坦率,从不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那年,因为刊物发表的一篇作品,“四人帮”向军队发难,相关部门的领导便要出版社写出检讨,否则,就要追究编辑的直接责任。大家都十分愤懑,但不好也不敢多说,只有抒雁在会上大声呼道:我们没有错,我们做的是一件刊物应该做的事情,是他们应该向人民检讨,而不是出版社向他们检讨。这件事,出版社的许多老同志都记忆犹新,在那个时代,敢于直言,是要顶着巨大的政治压力的。老领导在电话里说,抒雁是个战士,是个真正的战士。

  1979年的一天上午,大家像平日一样,走下班车,走进办公室。刚坐下来,抒雁和我说,我昨晚写了一首诗,你看看。我还没看完一页,他又拿过去说,我给大家读吧。接着,便用他那带着陕西口音的普通话朗诵起来。那首诗就是让他名满全国的《小草在歌唱》。他读时,全办公室的人都动也不动地听着,读完了,大家依然一动不动。我看见抒雁眼中有泪光在闪。很快,《小草在歌唱》便在《诗刊》发表并引起社会的强烈反响。那是个充满激情的年代,人们在十年“文革”中的压抑全都得到了释放,诗歌朗诵会成为最受人们欢迎的一种演出形式。在一个大型诗歌朗诵会上,瞿弦和同志第一次朗诵《小草在歌唱》,编辑部的几个同志都去了朗诵会场。瞿弦和同志朗诵到“母亲啊/你的女儿回来了/她是水/钢刀砍不伤/孩子啊/你的妈妈回来了/她是光/黑暗难阻挡/死亡不属于她/千秋万代/人们都会把她当做榜样”时,全场听众为之起立长时间鼓掌。抒雁没有站起来,他坐在座位上用双手捂着脸,而眼泪却从指缝间流了出来。

  《小草在歌唱》引发的是人们对于刚刚过去的那个年代畸形政治的批判性审视,对于抒雁,则是他诗歌创作的一个喷发口。1980年《小草在歌唱》获1979—1980全国青年优秀诗歌奖、1986年,诗集《父母之河》获全国第二届诗歌奖;1998年,诗集《青春的声音》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2003年获《诗刊》杂志年度奖、2004年获《人民文学》年度奖……三十年来,他出版了近20部诗集和十多部散文随笔。从他的笔底流淌出的令人惊叹赞羡的文字,成为共和国文坛的奇葩和重要收获。抒雁倒在病榻上后,人民文学出版社将正在编校的九卷本《雷抒雁文集》赶印出来,送到了医院。如今,这还没有和读者见面的文集,就摆放在家人为他设置的灵位前。

  抒雁转业到地方后,他上班的路线与我上班的路线有一个交叉点,因此,每每能在上班路上碰见。这时,骑自行车的我们并不下车,一只脚踩在马路牙子上,便开始交谈。内容多是编了什么稿件,读了什么书,有什么体会。而后,各自西东。再见面,依然如此。每年过节放假,我和抒雁都要小聚,自然还要小酌,但话题内容直接关于文学的渐渐少了,多了的是关于时代和社会的内容。往往,很快便能在抒雁的新作里看到他的这些思索转化的诗歌形象。

  2003年,抒雁患直肠癌手术后,我去看他时,他已经能离开病床,在医院走廊里行走了。他告诉我,手术单是他自己签的名,尽管妻子就在旁边。他说,自己能做的事就要自己做。他还说,他在病房里组织了一个小组,与手术后的病友一起在楼道里行走,为日后和病魔长期斗争做好体力准备。抒雁出院后,并没有休养几日,便投入到工作之中,像一台检修完的机器,又隆隆地运转起来。就这样,他的生命之舟,在时间的河流中,又扬帆航行了近十年。

  是2007年的冬天吧,退休在家的他,打电话让我去一趟。坐下来,他拿出一叠写满文字的稿纸,说,你翻翻,感觉一下。接过稿纸,读完每章的标题后,抒雁讲起写这部书稿的初衷:《诗经》是一部民族的心灵史。每一个民族的历史都是从诗开始的。抒雁说,他要触摸这远古发出的第一声歌唱的旋律、韵味、诉说。《诗经》的吟唱,就是我们这个民族最初的心跳。

  我走进了他的书房,书桌上,摊着的都是关于《诗经》的其他著作和他作为阅读札记随笔写下的大大小小的纸片。对于这本书的写作,他已经准备多年了。

  多年从事出版工作的我,第一反应就是要把这部书稿拿到解放军文艺出版社去,虽然自己也退休了。

  抒雁说,还没有写完,这只是一部分。我说,先出版这部分看看反映。我与现任解放军出版社副总编的张良村同志说了这部书稿,良村同志很快就去抒雁家里谈好了出版事宜。很快,这部书稿以《远古的回声——国风选译》为名出版了,该书在评论界反映十分热烈。人民大学的牛宏宝教授说:“雷抒雁先生在这个浮躁而不读书的年代里,来做这样的工作,实际上是从另一个角度在继续着他对诗的探索,继续着把读者与诗性的甘泉连接起来的努力。”

  随后,抒雁继续译写着尚未写完的国风,直到2012年年初,近四十万言的《诗经读本——国风》出版。如今,斯人已去,独这部书的精装本仍放在我的案头。翻开扉页,他题写的赠书留言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落款时间是2012年8月1日——对于所有当过兵的人,这都是一个永远的节日。抒雁说,调整一段时间,他就着手译写“雅”和“颂”。这是今天这一代人对于继承和发扬民族文化传统的责任和义务。

  抒雁,这是你的不是,你不该把退休后的工作节奏安排得太满,这几年,除了写作,就是讲学,一个月最多时会离京三四次。我说,你这样做,身体会吃不消的。他却说,感觉还行,能做就多做一些吧。我把这话说与他的妻子,希望能劝他把有些事放一放。抒雁的妻子满脸都是无奈:“他哪儿听啊!”现在我明白了,抒雁知道自己的生命无多,他是在与时间赛跑,他希望能跑在时间的前面,让自己的生命内容更充实、更饱满。只是,命运之神似乎故意要让他留下一些遗憾,最终还是不肯多给他时间,而我们也就再也无法看到他译写的“雅”和“颂”了。

  抒雁终于倒在了病床上。我去看他。他笑笑,握住我的手说,就是感到没有劲,养一些日子或许会好,好了,你就陪我去承德的周台子村看看。周台子村是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一个典范。承德市文联组织诗人为这个村庄写了七十多首诗编成一部诗集。抒雁为这本诗集题写了书名。抒雁说,诗人应该把目光投向我们的人民,承德文联的做法是对诗歌人民性的最好注解。我说,等开春暖和了就陪你去。就是这天,他对我说,让韩作荣同志来一趟吧。我点点头。抒雁是中国诗歌学会的会长,作荣是常务副会长。我知道,他这是想交代工作。中国诗歌学会换届不久,许多工作都是刚刚展开。

  记得那一天夜里飘了些雪花。第二天,我打电话给作荣,作荣说,他去看抒雁了,接着,电话的那一端传来哽咽声。

  除夕前,抒雁出了院,他想在家里再过一个年。癸巳年正月初一,抒雁又住进了医院。朋友们来看他,他像平日一样,和每一个人说话、握手,走时,他甚至竭力欠起身来,和朋友们挥手告别。

  人类永远没有力量迟滞时间的脚步。抒雁走了,跟随着时间的脚步平静地走了。他的身后,是他那充满睿智哲思的诗作光辉照耀着的文学原野。

  诗永在,诗人永在。

  2013年2月16日深夜

  (该文作者曾任解放军文艺出版社社长兼总编辑,现为中国诗歌学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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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王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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