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07月03日14:31来源:海外网字号:
摘要:“如果真贪了钱就好了,我就可以把这些钱送给领导,保他出来了。可没贪,家里哪有钱拿出去送。” |
3个指标
钱国良是4月8日被黄梅县纪委的工作人员从单位办公室带走的。
此时,距离钱国良从科技局副局长履职地震局局长差不多一年半时间。黄梅县地震局的前身为黄梅县人民政府地震办公室,于2011年12月27日更名成立。钱国良刚到地震局时,工作人员仅有4人,现在加上临时工也不超过10人。
钱国良虽然履职地震局一把手的时间很短,但因为工作成绩获得上级认可,去年,湖北省奖励了该局一辆手动档的东风雪铁龙汽车。
钱国良被带走的当天,如往常一样,6点多起床。烧水,分两杯倒好,再出去锻练一会儿身体。等妻子王七珍起床后,他们一家用过早餐,便出了门。
王七珍照常搭钱国良的车子一起上班。在放下王七珍后,钱国良告诉她,“要下乡搞活动,中午不回家吃饭了。”
王七珍站在单位门口,点头示意知道了,挥手让钱国良走。却没想,再见时他已不成人样。
上午11时许,王七珍接朋友电话,说钱国良叫纪委的人带走调查了。她不信,便打钱国良的电话,此时,已显示关机。她又给一个跟纪委熟悉的朋友打电话,让帮忙问问,对方证实了确有此事。
王七珍仍没有多想,她总觉得,钱国良晚上就回来了。她想起了今年春节前,丈夫被县委书记余建堂找谈话的情况。“回来后,我老公说,幸好没贪小便宜,要不这个年都过不了。”所以,王七珍觉得丈夫不会有事。
黄梅县去年反腐搞得轰轰烈烈。钱国良的妹妹钱凤仙说,光建筑商就抓了好几个。因利益牵扯,原黄梅县国土局局长毕小春也在去年中旬被双规。知情人士透露,被抓的一个建筑商在那时举报了钱国良。
根据《中国共产党纪律检查机关案件检查工作条例》,纪检机关在接到反映党员的违纪问题时,应予以受理,并根据情况决定是否进行初步核实。然而,在开发商检举的当时,钱国良并没有被纪委找去谈话。但他最终未能逃过此劫。
随着新政的反腐大潮,黄梅县反腐工作更是不敢怠慢。在钱国良被双规前不久,黄梅县防空办一正科级干部被查。知情人士透露,黄梅县今年有3个正科级干部的反腐指标。“如果没有完成,考核就麻烦了。”
就在防空办官员被查后不久,钱国良在家中跟王七珍说起此事。最后,他跟妻子感叹,“下一个倒霉的不知是谁,反正我是清水衙门,我可以伸直腿睡觉。”
然而钱国良成了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下一个倒霉的人”——今年黄梅县被“双规”的第二个科级干部。此后,钱凤仙曾听政府工作人员私下议论,“你哥哥真倒霉,这个案子要在去年查办就是个小案子,但今年就不一样了。”
钱国良被带走的第二天,王七珍试着拨了他的电话,这一次电话通了却无人接听。王七珍便连续发了3条短信给钱国良,最后一条仍在问:“回家吃饭不?”
等了几天,仍不见钱国良回复,王七珍的心开始悬了。此时,她有预感,钱国良可能会成为他们完成任务的牺牲品。
“相信组织”
在钱国良被带走4天后,王七珍径直走进了黄梅县县委书记余建堂位于政府大楼二楼的办公室。
“那是组织在调查。”在听完王七珍的自我介绍后,余建堂回道。
“钱国良腰椎不好,不要把腰搞坏了,让里面的人照顾一下,不要冤枉他。”
“要相信组织,组织是不会冤枉他的。”
两分钟后,王七珍出了余建堂办公室。她仍不放心,便又去了5楼,找了分管“双规”工作的纪委副书记张助国,希望他去跟办案的人讲一下,别把钱国良打坏了。
在钱国良被带走后不久,曾经被纪委“双规”过的朋友告诉王七珍,“在里面少不了受罪,挨打是经常的事。”
此后,王七珍在自己住的小区里遇到张助国。这时她才知道,原来张助国就住在她家后面,“是邻居,可能会照顾一下。”
王七珍便在小区里找到张助国。坐在张助国家的沙发上,王七珍再次希望里面的人照顾一下钱国良,“年轻人打起来不知轻重的。”
张助国让王七珍放心,说“里面都可以吃好喝好”。
王七珍突然想起了前不久温州一起因双规而致死的案件,便提醒张助国,“几个月前死了一个了,不要再搞出人命来。”
“不会的,我们也担心。”
4月12日,王七珍终于收到了关于钱国良被双规的官方的正式通知,并让她在一张纸上签了字。
当天,王七珍向政府申请送一些洗漱品和换洗衣服过去。在得到允许后,地震局一位副局长陪着王七珍去了一趟她至今仍不知道在什么路的双规点。
王七珍只知道,那是一栋7至8层左右的楼房,有一扇绿色的大铁门,透过大铁门往里看,有一个很大的院子,“连门牌号码都没有。”知情人士透露,这栋楼是黄梅县纪委“双规”干部的办案地点。“让很多干部过去参观过,曾经是一个反腐教育基地。”
王七珍终究没有见到钱国良。她被告知把东西放在门卫室即可。直到钱国良死了之后,她才知道,那包洗漱用品从来没有被动过。
正当王七珍准备离开时,从大院里走出一个手拿提包的人,门卫室的保安告诉她,那人是“刘常委”——黄梅县纪律检查委员会工作人员。“像好多年没睡觉一样,眼圈黑黑的,人显得很疲惫。”
回来后,王七珍想起此前听朋友说的“在里面真是造孽”的话就害怕,她想再去找找人,至少让钱国良在里面不用挨打。
可一朋友劝她,“那些人,一边人脸,一边狗脸,找人也没用。”
此时,王七珍倒是“埋怨”起钱国良来,“如果真贪了钱就好了,我就可以把这些钱送给领导,保他出来了。可没贪,家里哪有钱拿出去送。”
5月中旬,王七珍终于盼到了钱国良的消息——在里面被打得不行,每天都要打针和人血蛋白。
6月1日,地震局的一位工作人员让王七珍送3000元到单位,然后由他转交给纪委,算是钱国良的生活费。王七珍提出要见钱国良一面,不然就不送钱。
王七珍打电话向朋友咨询,曾经被“双规”过的一位朋友劝她,“赶紧送吧,如果不送,他们就说家属不配合不要和他们对着干,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王七珍怕了,乖乖地把钱送了过去。4天后,她在黄梅县医院见到了躺在抢救室的钱国良,“两眼圆睁,嘴巴张开。”
就算如此,王七珍家人仍没有动摇对组织的信任。
“凭什么我爸都躺在医院成植物人了,那些办案的人还可以自由来往。”钱幸幸在医院里冲黄梅县纪委的一位官员吼着。这位官员当场表示一定会让主办此案的纪委工作人员梅克寒接受调查,弄清原委,还家属一个清白。
6月8日下午15时22分,钱幸幸用母亲王七珍的手机,拍了一张钱国良满身伤痕的照片,给黄梅县部分科级干部发了一条短信:受尽纪委非人折磨,残忍至极,天理难容,公道自在人心。
却没想,接到了很多匿名短信或电话,告诉钱幸幸,梅克寒根本没有被调查,仍在正常上班。
这令钱幸幸非常气愤,“党和政府怎么可以骗人。”她决定,要用法律来捍卫自己的权利,还父亲钱国良一个清白。于是,她聘请了吴鹏彬、浦志强、斯伟江3位律师,全权代理此案。这是今年继温州、三门峡官员双规致死后,他们免费代理的第三起类似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