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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6-04 06:43:00|来源:新京报|字号:
两个证件6000元
买证者承认,2013年9月,他花6000元在吴廷标那儿办《联合国维和部队总司令部特别通行证》、《全世界维护世界和平联合联络工作证》两个证
5月26日,记者按照杨三妹身份证上的信息,在保靖县毛沟镇永和村找到这位64岁的老人。毛沟镇离吴廷标所居住的花垣县团结镇很近,相距十多分钟车程,且同在团结镇赶集。
杨三妹寡居在家,同镇的儿媳和她几乎不来往。她的庭院里堆满废纸板和编织袋。她靠捡垃圾维生,每个月收入百余元。按当地说法,她办证所花的5900元,几乎是这位老人的“棺材本”。
杨三妹承认自己认识吴廷标,但谈及“司令部”的组织情况及办证费用时,便缄口不语。
嗣后,记者联系上杨秀春的母亲。他母亲一听说是记者,便称儿子的电话号码已经更换,随即挂掉电话。
记者走访数位吴廷标名单上的人员,他们大多对吴廷标其人赞不绝口,但一谈及“联合国维和部队总司令部”便都守口如瓶。记者发现,办证者多是些乡镇老人,且绝大部分为独居者。
5月30日,记者联系上两名愿意作证的成员。
吴启学是重庆市秀山县里仁乡的一名养殖场退休职工,他向记者承认,2013年9月,他花6000元在吴廷标那儿办《联合国维和部队总司令部特别通行证》、《全世界维护世界和平联合联络工作证》两个证。
吴启学回忆,吴廷标常去秀山县的玉宝寺(音)拜菩萨,两人因此认识,当时一同办证的还有另外四名村民。里仁乡位于重庆东部,与湖南湘西州接壤,相距花垣县不到两小时车程。
吴大才是吴启学的乡邻,他告诉记者,吴廷标向他们兜售这个证件时神神秘秘,所说不多,但强调有了这个证,“就可以走遍全中国,没有人敢妨碍他们。”
吴启学表示,他和一同办证的五人只交了一次性的费用,而湘西地区的组织成员还需要按月逐级向组织缴纳会费。
记者查阅吴廷标所持账单的翻拍照片,上面记录着,“2013年8月份交给师傅3000元,9月交师傅2700元。”
特权、宝藏的蛊惑
如吴廷标兜售证件时所说,“走遍全中国,没有人敢妨碍”,记者调查发现,确有很多人持维和部队官员身份,进行各种可笑的行骗
张新则是另一个以身试法的例子。
2012年9月9日,重庆开往昆明的k167次列车停靠在遵义站时,51岁土家族男子张新上车,向列车长掏出“联合国维和部队总司令部大校军官证”,称自己正在访问民情,要求列车长为其安排座位。乘警长闻讯赶来,二人互敬军礼,张新被带到餐车休息。在之后的谈话中,张新因讲不清楚维和部队的工作职责,被警方识破并抓获。
除了有人利用维和部队证件寻求“特权庇护”,还有人用其来寻宝寻财富。
2009年7月22日,河北籍男子刘乐星与两名同伙来到武汉市武昌区东湖路一家银行,声称要存入500万美元。银行工作人员将其迎入贵宾区,刘出示了五张一百万面额的“美钞”。
该钞票不仅面额巨大,尺寸也较一般美元大出许多,且为塑料材质。工作人员表示,“第一次见到这么大面值的美钞,需要找一台专业的仪器检测”,稳住三人后,报警将其抓获。
面对警察,刘乐星掏出自己“联合国维和部队总司令部先锋官”的证件,表示手中的五百万美元,是从别人手中购来,是“国民党时期留在大陆的‘宝藏’”。无论警方怎么说,刘乐星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受骗。
更有甚者,为了这个谎言家破人亡——
2013年5月28日,安徽阜阳籍64岁男子马文海因骑摩托车未佩戴头盔被交警拦下。马掏出“联合国维和部队总司令部执行官工作证”,声称自己正在解冻民族资产,要求公安配合自己所从事的“绝密活动”,予以放行。
警方将马带至派出所,才知道马曾任阜南县某镇副镇长职务,因忙于民族资产解冻事务被辞退,妻子怒而和其离婚。警方提醒其已身陷骗局,但马仍自信表示,最多到2013年10月,资产解冻就能完成,届时他就能获得高达5000万美元的中介费。最终,警方只能将其解冻民族资产的伪造文件全部予以没收,并罚款550元。
而49岁河南籍于某,利用“联合国维和部队总司令部办事员”的身份,四处劝人投资“世界民营银行”,敛财数万元,后于2012年4月25日在合肥火车站行骗时因形迹可疑被民警盘查,后因“诈骗罪”被抓捕。
打不垮的总司令
警方联系了所有能够找到的受骗者,但他们拒绝相信余思高是骗子。警方最后只能将他们遣送回原籍
吴廷标勇闯岳阳监狱,让“联合国维和部队总司令部”进入公众视野,实则警方与该机构的较量已持续数年,并于2010年抓获该机构的创始人余思高。
余思高是浙江农民,他向警方承认,2009年,他到遵义市,创立“联合国维和部队总司令部”等一系列虚假机构。
2010年7月,遵义市警方第一次盯上余思高。在接到群众举报后,警方将余抓获。
“余思高自封联合国维和部队总司令部总司令,对外自称李德胜(毛泽东曾用名)转世。到公安局,我给他做笔录,他仍坚持自己是毛泽东。他还有一个玉玺,一个御枕。”6月2日,该案办案民警杨玲秋向记者聊起余思高时,仍对余的荒诞难以忘怀,还因对不能将其绳之以法而倍感遗憾。
“我们明知他是诈骗,但拿他没办法。诈骗罪必须要有受害人,但没有人报案。”杨玲秋说。
警方办案材料显示,其时,余思高的组织已经堪称星火燎原,成员多达数百人,遍布云南、重庆、广东、北京、湖南、四川、贵州等省(市)。余思高向他们发放“中国联合国总部先锋官”、“执法官”、“执行官”、“公务员”等工作证。甚至案发时,每天还有络绎不绝的信徒来到余思高的住处要求加入。
警方联系了所有能够找到的受骗者,但他们拒绝相信余思高是骗子。最为铁杆的,是余思高的数名贴身保镖,他们自称是林彪、邓颖超等人转世,对余思高谎称的身份坚信不疑,警方最后只能将他们遣送回原籍。
最让杨玲秋无语的是,警方将余思高带走时,有受骗群众将杨玲秋拉到一边,悄悄说,“你见过联合国的主席没有?他就是。”
警方当场查获了余思高伪造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央军事委员会”、“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毛泽东主席令”、“中国联合国总部”等印章12枚,伪造的证明文件87份。但这些证据仍然不足以让余思高获罪。
“他私刻了很多章,比如国务院的,联合国的,我们明知是假的,但要办案的话,要权威机构出示一个正牌的印章来进行比对。我们难道去找国务院,找联合国吗?”最后,警方找到遵义军分区,在中央军委下达的文件里找到了一个可堪比对的印章,以“私刻公章”为由将余治安拘留十五天。
杨玲秋最后一次见到余思高是在2012年,汇川区的茅草铺派出所接到报案,称余思高又在某打字复印店打印联合国的工作证。杨玲秋现场警告余,“如果我在辖区再发现你一次,我送你去劳动教养。”
此后,余思高搬到遵义市的红花岗区居住。2013年,警方接到群众报案再次对余思高进行调查。忠庄派出所副所长杨安强告诉记者,这一次因为证据不足,连拘留的处罚都没有,只能没收其虚假印章证件。
行骗者还是受骗者?
这种“把想象等于现实”的自恋心理,被心理学家武志红称为“巨婴心理”。他说我国“巨婴遍地”的事实,正是传销、邪教和各种稀奇古怪组织能够轻松成功的基础
与遵义市警方拿余思高没辙类似,岳阳市警方拿吴廷标也没有办法。
君山区办案民警李细红对吴廷标的不老实大为恼火,他告诉记者,林术祥可按期释放,但对吴廷标,警方一定会想法延期羁押,把事情查到水落石出。
按刑法,个人诈骗公私财物两千至四千元以上,已达到“数额较大”的标准,按照刑律可以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但警方找不到报案人,5月28日,吴廷标如期被释放。
吴廷标的家在湘西州花垣县团结镇中寨村。
即使在作为国家级贫困县的当地,吴廷标家的贫穷也很惹人注目——一栋四面透风的木屋,整体向西北倾斜15度,摇摇欲坠。屋内昏暗、一片狼藉,四处堆满破旧的衣物,在梅雨季节泛起阵阵霉味。
据当地村民描述,吴廷标不喜劳作;吴妻田翠平则表示,吴在家里行为粗暴,一副领导做派,两口子常常争吵甚至打架。但不管在花垣县警方的记录里,还是村民的口中,吴廷标都未有过行骗乡邻的案底。
由于吴廷标显而易见的贫困和毫无章法的行骗风格,其在媒体报道中,更多被描述成一个“误入歧途”、“一时糊涂”的可笑农民。
纵观吴廷标与余思高所发展的成员,他们有以下特征——中老年人、低学历、乡镇居民。这些人群,在现实中一无所有,是权力与金钱的稀缺与渴求者;在余思高描摹的世界中,他们却又轻易地“无所不能”。
警官杨玲秋向《新京报》记者表示,余思高谎言的核心之一,是“中共成立时,9名元老在遵义留有一笔巨额资产,如果找齐转世的另外8个人,就可以找到并解冻这笔巨额的民族资产”。虽然这个类似“七龙珠”的故事荒诞不经,但相信者不在少数。
这种“把想象等于现实”的自恋心理,被心理学家武志红称为“巨婴心理”。按照武志红的理论,我国“巨婴遍地”的事实,正是传销、邪教和各种稀奇古怪组织能够轻松成功的基础。
而另一个让警方困惑的问题是,在“联合国维和部队总司令部”这个组织里,吴廷标他们究竟是受骗者;还是行骗者?
余思高还创立了联合国维和部队的“官网”(www.aaa13888.com)。经记者查证,这并不是一个独立的域名,而是挂靠在南京的一家公司名下。
这个网站至今仍能打开。打开留言板的第一句话是:“这个网站明显是骗人的,求教,他们的目的是啥。”
吴廷标 联合国维和部队 总司令部 联合国 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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