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追憶史鐵生：他是一個特別純粹的人【2】

史鐵生和陳希米結婚的時候，已經38歲。在他去世前幾年，他把寫給妻子的情詩拿出來發表，題目就是《希米，希米》，“希米，希米?你來了黑夜才聽懂期待?你來了白晝才看破樊籬……”在陳希米剛剛發表的回憶長文《讓“死”活下去》裡，她寫道：“他居然把寫給她的情詩也拿來發表了——多麼不像他。他是在為死做准備，他要感激她，要彰顯她，要給她榮耀，現在她才懂得他的良苦用心。”

“他們是真正的靈魂伴侶”，章德寧說，陳希米是個堅強、達觀、聰敏的女子，照耀身邊的人們。在他們留下的照片上，陳希米的笑容讓人印象深刻，“燦爛又本分，有了她的笑，那個凝重的50歲的史鐵生再沒有扮成殉道者的理由和必要了。”摯友陳村如此形容。

“生命的離開是一點點的”

“他在寫下最后的文字時，肯定是不知道自己幾個小時后會突發腦溢血。”章德寧對記者說，可能有五六年了，史鐵生的狀況越來越不好。“因為尿毒症長期透析，他的臉色很黑，不是正常的那種黑，像是病毒侵蝕的那種黑。”脊髓的患難引發截癱坐上輪椅，之后腎臟萎縮導致尿毒症隻能靠透析血液維持生存，其間有褥瘡等威脅，之后肺部的問題來了，病危。他很早血壓就高了，腦血管突然破裂，成為最后的直接死因。

“他不是死於身體的殘疾，也不是死於尿毒症，他是腦溢血，我們都覺得特突然。”章德寧說，史鐵生曾說，生命的離開是一點一點的，對於最后的一刻他沒有預計，但做好死亡的准備卻又是他生活的常態。

章德寧最后一次與史鐵生夫婦聯系，是因為她責編的張辛欣長篇自傳體小說《我》，她請鐵生為該作的出版寫推介語。就在史鐵生去世前十幾天，新書《我》出版了。章德寧興沖沖地給他倆寄去樣書，相約近日前去看望。“然而，當我新年前一天上午見到希米時，鐵生卻永遠地走了。”

“三十年的交往，我一直想幫到鐵生，卻是鐵生在幫我，從滿頭黑發到兩鬢斑白，直至生命最后時刻。”章德寧說，史鐵生身邊從來不乏朋友。很長時間裡，他的插隊同學，每個周末都會來家聚會，聊天，吃飯，或站或坐，“高談闊論或大放厥詞”（史鐵生語），“與其說鐵生需要友情滋潤，莫如說他的很多朋友和我一樣，需要鐵生的精神照耀”。

章德寧深信，對史鐵生最好的懷念方式之一，是出版他的書。最近，除了這部遺作，她的先生岳建一擔任執行主編的《生命——民間記憶史鐵生》也在上海書展首發，收錄了43位與史鐵生生命交集的生前私人醫護、小說原型、知青插友、文學諍友、同學好友等至愛親朋的回憶文章，他們的記錄披露了一個公眾鮮為了解的史鐵生。

記者 劉悠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