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4部委官員列席 代表個個放“狠話”

　　批容忍造假、批審批麻煩、批浪費人才……當著列席的10名國家發改委、工信部、科技部、質檢總局官員，12名代表個個放“狠話”。人大浙江團昨天上午的這場會議從醞釀到邀請部委官員到開會，用了不到3天，“千萬不要人代會開了以后就自娛自樂，說了也白說，白說還要說，這個現象要解決，我們今天實際行使的就是詢問權。”

　　宗慶后發言數分鐘全是批評

　　首個開腔的全國人大代表曹克堅，是浙江開山集團董事長。“剛剛實施的節能產品惠民工程裡，驚訝地看到有造假企業入圍，造假就在幾個月前！”曹盯了科技部官員幾秒后說道：“建議全社會各個層面要對科技領域的造假零容忍！”並以德國為例，“人家德國是零容忍，國防部長、教育部長、副議長，都因為多少年前論文的疑點造假就馬上下台！”

　　他又當面向國家標准委的官員舉美國的例子，美國國會立法隻能使用超高效電機，“而我們的企業做了，但你國家的標准不動。”曹略顯激動地總結，目前面臨能源短缺、環境污染問題，但又對技術創新成果不太重視。

　　曹克堅話音未落，一旁的娃哈哈董事長宗慶后就接話茬。主持會議的全國人大代表、舟山市市長周國輝趕緊插話介紹，“娃哈哈的宗慶后”，部委官員們相視而笑。

　　這位胡潤榜上的中國內地首富聲音低沉，數分鐘發言裡充滿批評。他批評保健品管理辦法對中醫產品審批麻煩限制創新，宗慶后認為，這是對食品飲料產業的“歧視”。

　　發改委主任諫言頂頭上司

　　全國人大代表、寧波市發改委主任柴利能接下來的發言，顯然調動了全場的積極性。因為他面對自己的頂頭業務上司、國家發改委官員時照舊諫言。

　　“年薪50萬-150萬的外籍人才，稅負在15萬-65萬元。”柴說，這遠高於美國、新加坡和中國香港等地，不利人才引進，調整經濟結構也就難以獲得人才科技的支撐。柴利能表示，沿海地區和中西部一樣，沒有勞動力、資源、開放等優勢，加工貿易現在零增長負增長，說到這裡，他逐字逐句與上司相視而說：“這些方面國家要有系統的政策。”

　　昨日這場火藥味十足的小組討論上，藥品領域也成為代表們的火力集中點。貝達藥業董事長丁列明批評新藥証書申請難后，康恩貝集團董事長胡季強趕緊按開話筒，他認為藥物的重大專項創新這幾年投了100多億，但很多錢並沒有真正用到企業上，胡季強認為隻有企業才能成為科研轉化的真正中介。

　　后排代表按捺不住兩度搶麥

　　在第一排第7個代表發言時，坐在第2排的代表有些按捺不住了。溫州醫學院院長瞿佳老早就站了起來，別人話音未落，他搶著開麥，“我是來自后排的。”

　　瞿佳干脆站著發言，部委官員們側著臉邊看邊記錄。瞿佳說，藥監局速度慢效率低，科技部有義務去跟國家藥監總局溝通。“藥是人命關天的，但膽子非常小，審批非常謹慎，這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關於研發經費，他的意見和胡季強不同，瞿佳建議在產學研之間找到合適的中間體，直接把研發經費給企業也是不合法的。

　　院士“重炮”壓軸再轟人才政策

　　最后一名代表的發言力度並未因為接近討論尾聲而減弱，“重炮手”、工程院院士、浙江農科院院長陳劍平表示，“各部委都在引進人才，我們又大量浪費人才。高級的人才天天跑項目，你評我的，我捧你的，全部都過關，我本人也是這樣。”陳又說，科研人員為了獎而搞科研，不行就拼湊，再不行就造假。

　　對著科技部官員，他話鋒一轉，科學鑽研演變成鑽營，造成這種局面的本質是體制問題。“我大膽建議科技部在宏觀的職能上加強，別老停留在項目管理。科技應是高級的計劃經濟，而不是自由經濟，要對我國科技力量進行非常好的頂層設計布局”。

　　他又對著國家標准委官員說：要建立科研標准，不能讓阿貓阿狗都來當院長、所長，不能是地方干部沒地去才當院長。“科技部要管好評估，為研究所服務。我當了10多年院長，沒人給我評估，我在國外兩年就被評估一次，我們這真是叫自娛自樂。”

　　國家發改委高技術司副巡視員徐建平回應，“人盡其才方面確實有問題，院士確實要發揮院士的作用。”

　　列席官員回應中規中矩

　　和代表們的火爆相比，列席官員的回應則顯得比較中規中矩，“很受啟發”、“感觸深”、“有共鳴”，是他們回應裡最常出現的字眼。“提了很多很好意見，(我)很有幸參加。”國家發改委高技術司副巡視員徐建平說。

　　“人大代表還有質詢的權利，浙江團會否用到？”面對南都記者的提問，主持會議的舟山市市長周國輝說，當天的效果很好，質詢是更嚴厲的形式，使用時需量材施策。“假如說我們問題都提出來了，(部委官員們)又沒有很好地回應，那就可以啟動相關的質詢制度，用什麼武器還是要講究。”

　　一個知識產權不能得到有效保護的國家，不可能成為創新驅動的國家！

　　———全國人大代表、康恩貝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胡季強

　　科技部要管好評估，為研究所服務。我當了10多年院長，沒人給我評估，我在國外兩年就被評估一次，我們這真是叫自娛自樂。———全國人大代表、工程院院士、浙江農科院院長陳劍平

　　年薪50萬- 150萬的外籍人才，稅負在15萬-65萬元。

　　———全國人大代表、寧波市發改委主任柴利能

　　時間：

　　昨天上午

　　地點：

　　人大浙江團小組會議

　　主角：

　　12名全國人大代表、10名國家部委官員

　　背景

　　這場“放炮會”如何策劃出來的

　　昨天會議的執行主持、全國人大代表、舟山市市長周國輝說，這種交流很重要，很多共識都在交流中達成。全國人大代表、浙江省人大副主任茅臨生認為，這體現了人大代表當家做主和部委對人大的重視，建議明年的會議還要以適當的形式滿足代表要求。“這種互動很重要，代表們對很多問題的意見都是一針見血。”

　　從醞釀邀請部委官員到會議形成，不到3天時間。多名代表回憶，3天前大家小組討論時不約而同提及“創新驅動”，想干脆邀請有關部委列席會議，讓他們了解基層情況。“千萬不要人代會開了以后就自娛自樂，說了也白說，白說還要說，這個現象要解決。人民代表大會制度裡面有詢問，我們今天實際行使了詢問權。”周國輝說。

　　“遺憾的是財政部沒到場。”周國輝說，如此大規模部委官員到場、代表與官員們坦誠問答比較少見。多名人大代表會后表示，對部委官員們的回答滿意。

　　熱點回應

　　浙江移動總經理鐘天華：目前發放4G牌照，政府到底有何難處？如何發放？能否更早些？

　　工信部科技司司長聞庫：4G發牌照的問題正在緊鑼密鼓地研究當中，技術還有最后一點突破，就是手機。

　　群像

　　敢言的浙官代表

　　他們是地方官，許多的刻板印象中，應在兩會上講好多正確的廢話。但是，這次他們就體制之陋，發出尖銳的批評。

　　南都記者了解到，浙江團至少3名市長、2名人大副主任“發炮”。浙江團的相關干部說，他們的仕途未因此受影響。

　　昨日下午，全國人大代表、紹興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車曉端接過“炮筒”。她說，事權與職權不對稱，基層市縣的食品藥品監管部門有監管責任無最終審批權，國家有關部門審批之后，一旦出事首先被問責的是市、縣，沒有權責對等。

　　這明顯是聲援錢建民。

　　3月9日，錢在小組討論時，直指紹興市新昌縣毒膠囊(皮革膠囊)事件裡，中央部門推卸責任。錢覺得主要責任應該歸咎於中央有關部門，卻無相關官員被問責，連道歉都沒有。

　　此前，舟山市市長周國輝說，制度的“籠子”應該是公開的，而不是暗箱。嘉興市市長魯俊說，治理環境污染，應建立跨省的聯合執法機制，不能被動應付，“少當消防員”。杭州人大副主任洪航勇則說：人大對兩院個案監督幾乎沒有，人大對什麼“重大事項”有決定權？無明文規定。

　　錢建民是個平頭、平實的中年男人，面對南都記者數次圍堵，他堅持不接受採訪。他該說的已說了，盡了代表的職責。洪航勇也對記者默不作聲。但是周國輝知無不言。

　　周說，我們首先是代表，再是市長，來自基層。“很多問題，我們不說不解決，就會影響到發展質量，我們有這個責任感。”周國輝覺得大家是不約而同。

　　而這種官員代表“發話”的現象，即便是在去年的浙江團也鮮見。“我們有責任感，也不怕得罪人，但對事不對人。”周說，人民代表大會就是發言民主的地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而對於這些問題，市長們也未刻意准備，只是“實事求是恰當地表達出來”。

　　南都特派記者蔣生實習生白國龍發自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