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們對中國城市化的特點、規律、戰略和路徑等基礎問題的研究和思考卻相對不足,由此導致的一個最突出的問題是,各種“非驢非馬”西方城市理論與評價標准在當下大行其道,使中國城市飽受了“忽悠”和“折騰”之苦。 |
中國與拉美:都市化的共同挑戰及“同中之異”
同屬於發展中國家和地區,中國的城市化與拉美有很多的相似之處,如農業負擔沉重、工業化程度低、城市基礎設施和管理落后、人口多而素質低等,也有共同要面對的重大挑戰,即如何適應和融入席卷全球的都市化進程。與人口流動相對勻速、分布相對均衡的歐美城市化不同,都市化的突出特點有兩方面:在國家和區域范圍內,是資源、人口、財產、社會結構、文化傳統、生活方式、審美觀念的“大城市化”﹔在國際和洲際范圍內,是以歐美模式為主導的“國際大都市化”,把不發達國家和地區寶貴的人才、資源和資本席卷一空。也可以說,拉美城市化在本質上是一種“被都市化”,隨著辛苦積累的各種資源嚴重流失,固有的城鄉差別、城市之間的差別、區域發展不平衡問題日趨突出,城市化道路異常艱難、風險巨大。
首先,城市人口迅速增長,超出了城市的承受極限。1950年,拉美地區的城市化率為41.6%,到了1980年,這個數值迅速飆升到65.6%,接近了當時歐洲的城市化水平。盡管聯合國曾有一項調查表明,一些國家對此憂心忡忡,甚至出台相關措施,希望使城市化的節奏慢下來,但實際上根本做不到。到了2000年,阿根廷、巴西、墨西哥等拉美主要國家的城市人口,分別佔到本國總人口的89.6%、79.9%和75.4%,其中,最突出的是烏拉圭,高達93.7%,遠遠超過了歐美。中國盡管沒有拉美快,但也速度驚人。1949年新中國成立時,城市化率過去說是10.6%,國家統計局最新的數據是7.3%,1978年改革開放之初,城市化率仍低於18%。但隨著21世紀的到來,這個數值由2000年的36.09%,迅速飆升到2011年的51.27%,年均增長速度超過1.5%,相當於每年新增2000多萬城市人口。據國外學者的一個測算,中國城市化率年均增長一個百分點,就需要年新增住房3-4億平方米,建設用地1800平方公裡,生活用水14億立方米。在短期內激增的城市人口,遠遠超過了城市的承載極限,這是中國和拉美一樣,每個城市都人滿為患、資源與服務短缺、城市超負荷運轉的直接原因。
其次,大城市人口迅速擴張,不利於國家和區域的協調發展。這主要是“被都市化”產生的后遺症。都市化的顯著特點是人口向大都市集中,與歐美那種相對自然的發展進化不同,被各種外力操縱的“被都市化”,本身就是拉美國家無法預測和控制的。這直接表現為“城市首位度”居高不下。城市社會學使用這個概念,本是指一個國家或地區最大城市與第二大城市的人口數值比。但實際上,由於人口集聚與資源集聚的密不可分,所以城市首位度也間接顯示出一個國家或地區的資源、特別是優質資源的分布狀況。比值越低,表明人口與資源分布越均衡,意味著一個國家或地區的城市化平穩有序,問題和后遺症比較少。學界一般認為,城市首位度小於2%比較正常。歐美國家大都如此,如美國紐約、意大利首都羅馬、澳大利亞首都悉尼的首位度分別為1.7%、1.6%和1.2%。與之相比,智利首都聖地亞哥的首位度是8.6%,秘魯首都利馬是13.1%,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是11.5%,后者還集中了全國37.3%的人口。在中國,城市資源不均衡的現象也比較突出。以科研資源為例,首都北京擁有28%的國家重點實驗室,32%的國家工程研究中心,45%的國家重大科學工程,30%的國家重點學科,41%的國家基礎研究項目,32%的863計劃項目,35%的科技攻關計劃。此外還有673位兩院院士,佔到全國的一半以上。以區域中心城市為例,安徽全省99%的博士、63%的科技人員、58%的科研經費和70%以上的專利都集中在合肥。當時媒體在披露后一數據時,用了“充滿生機的合肥”的題目,但是整個安徽呢?過度集中,不僅導致了人口與資源的極大浪費,也剝奪了其他城市發展的空間和可能。
三是貧困和貧富差距增大,城市社會問題和危機四伏。一方面,由於工業基礎薄弱,缺少必要的物質條件支撐,拉美地區的貧困化現象在城市化進程中不降反升。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指標是失業率。有關統計表明,1995年,拉美地區的公開失業率為7.3%,到了2003年,上升到10.7%,城市失業總人數超過了1670萬人。由失業導致的貧困問題,是拉美各種社會問題和危機的直接原因。
另一方面,城市化需要大量的資金支持,用來進行城市建設和提供公共服務。由於自身的“造血”能力與經濟發展不足,拉美城市化的另一顯著特點是嚴重依賴外資。而西方援助的真面目是西方操縱,往往伴隨著資源掠奪、政治干預和文化侵略,加劇了拉美國家城市發展的風險和不穩定性。多年來的統計表明,拉美國家的平均償債率已超過20%,一旦借不到錢或資金外逃,就會出現“債務危機”,並引發通貨膨脹等一系列連鎖反應,嚴重影響這些國家的城市化進程。與之相比,中國也存在著城鄉和城市內部的發展不平衡問題,如亞洲開發銀行《河北省經濟發展戰略研究》報告曾指出“環京津地區目前存在大規模的貧困帶”,在北京和天津這兩個國際大都市四周,環繞著3798個貧困村、32個貧困縣、272.6萬貧困人口。 但如果仔細分析,會發現中國與拉美模式有本質不同:
首先,國家體制不同導致了不同的城市化道路。盡管在現代國家制度建設上都面臨著改革和創新的艱巨任務,但與拉美在國體和政體上深受西方影響,頻繁出現政局不穩和社會動蕩,城市化明顯缺乏國家戰略設計及政策延續性相比,改革開放的基本戰略和社會主義道路,是中國城市化最根本的政治和制度保障。由於國體獨立自主和政體穩定有序,中國才有可能推出西部大開發、新農村建設等國家層面的城市化戰略和政策,從根本上解決城鄉差異和區域發展的不平衡問題。
其次,經濟基礎不同導致了應對城市挑戰能力的不同。作為傳統的農業國家和地區,中國和拉美在快速城市化中出現各種問題甚至危機在所難免。如與拉美失業率居高不下相對,中國也有約1.3億的“農民工”及家屬,在工作和生活條件上 仍處於“半城市化”階段。但兩者也有根本性的差異,嚴重依賴、依附西方的拉美模式,本質上是一種“舉債城市化”,並深陷入“國家性貧困”中。由於缺乏足夠的財力物力,對城市化挑戰目前往往束手無策。在改革開放中已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中國,不僅編織起了世界上最大的社會保障網,近十年來也使城鎮和農村居民收入增長了1.8倍。盡管未來城市化的壓力依然巨大,但外界普遍認為中國經濟的高增長仍可持續十年以上,所以對中國的城市化仍可樂觀其成。
再次,是主流文化不同導致了應對西方文化策略和能力的不同。人是城市可持續發展的最重要的因素,人的精神和價值觀念最終決定了城市的未來。在拉美國家和地區,由於殖民時代對本土傳統文化的毀滅性解構和“轉基因”式的重建,向往並盲目模仿西方生活方式成為主流文化。中國20世紀以來固然也深受歐風美雨的侵染和影響,但在不斷強大的中國政治和經濟的交互作用下,關於中國話語的文化意識和中國風格的國家形象已充分覺醒,特別是明確提出的實現中華文明偉大復興的戰略目標,成為中國城市化可持續發展最重要的軟實力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