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當我們在討論改革的話語,轉換到社會進步的話語的時候,我們已經發現其中是包含著一種精英的轉換,當我們在八十年代談改革的時候,實際上我們指的是政治集團內部的精英,在推動,在發動大眾,推動改革。 |
化解不確定性:社會精英必不可少
彭曉芸:剛才吳老師講的社會焦慮其實它更多是基於不確定性的焦慮,如果說咱們這個空氣污染的問題,咱們食品安全,像這幾天奶粉事件,大家也是非常的焦慮,那這種焦慮它是通過具體的事情呈現出來,但其實更主要的就是說如何去化解這些社會問題的預期,他比較迷茫,他沒有一個時間表,如果我們有一個時間表的話,知道這個問題在未來的多少時間內是可以。
劉戈:人類社會從來沒有時間表。
吳強:當我們在討論改革的話語,轉換到社會進步的話語的時候,我們已經發現其中是包含著一種精英的轉換,當我們在八十年代談改革的時候,實際上我們指的是政治集團內部的精英,在推動,在發動大眾,推動改革,但是當我們現在談社會進步的時候,就像剛才劉老師所談的,比如說從十九世紀末就開始的美國的社會進步運動,他恰恰不是由政治精英內部來擬定一個社會改革的方案、綱領,他恰恰是由社會精英本身來推動,也就是說在政治精英之外,由社會精英來推動。
劉戈:它是個社會運動。
吳強:它是個社會運動,由社會精英來推動。那麼在這個情況下,我剛才開始就談了我的焦慮,我的焦慮是什麼呢?社會精英第一他缺乏足夠的自我的認知,缺乏足夠的勇氣。
彭曉芸:他能否承載這麼樣一個使命。
吳強:來推動,來承載這個歷史的使命,因為當政治精英他所推動改革已經讓人失望,甚至已經失敗之后,社會精英到底能不能擔負起這樣的一種使命,推動社會進步呢?這是我第一個擔心。
彭曉芸:而且這個社會精英在哪裡,你要指的是哪些人,其實這個都是有爭議的。
吳強:是,這就是我第二個關心的問題。社會精英到底能否真正的成為社會精英,他是否有足夠的階級支持,比如說城市中產階級的支持,他們是否有足夠的力量來推動、來響應社會精英的這麼一個號召,比如說來解決奶粉問題,來解決霧霾問題,現在我們看到這些具體的問題,為什麼公眾有這樣一種焦慮,有一種絕望感,有一種放棄感。
彭曉芸:他看不到有力的行動。
吳強:當社會精英提出問題之后,他們看不到有可能的解決的方案,不相信說質監局真的就能把這個問題解決好。
劉戈:不可能。
吳強:看不到啊。
劉戈:因為現在我是覺得呢,現在大家還是有一種急躁的情緒。
彭曉芸:急躁,不耐心了。
劉戈:很多人希望開出來藥方,但是你要相信,很多東西它就是需要一個長時間的解決,你說空氣污染問題他到底是一個什麼問題,是由於官員不作為導致的這樣一個問題嗎?它本質上就是一個發展自然帶來的問題,如果說現在沒有污染到這個時候,城市裡頭去限制工廠的開工,限制工廠煙囪冒煙,工廠能干嗎,政府能得到大家的支持嗎?
彭曉芸:這可能就是一個發展和生態的問題了,因為中國一直在爭議中國模式。
劉戈:你看所有的國家走過的歷程都是先污染后治理,為什麼?日本人聰明不聰明?日本人他的政治體制好不好?但是在西方走過了這個過程以后,在上世紀50年代、60年代,日本的污染駭人聽聞。
彭曉芸:包括英國倫敦什麼這些。
劉戈:對,你說我們中國人你就能夠聰明到那種程度,你就能夠弄出來一幫人,最后就算出來了說什麼時候北京的大氣污染會達到現在這個程度,然后我預先我就預防了?
彭曉芸:還有呢公眾他可能就是期待說,難道我們還要像其他國家那樣,要走那麼長的歷程嗎,我們有沒有條件,汲取他們的經驗以后,把歷程縮短一點。
劉戈:我們縮短了,我們已經很短了,我們就是因為太短了。
吳強:我們完全有條件來縮短這個進程,而且完全有責任來縮短這個進程,因為我們現在所處的階段跟日本在五十年代情況不一樣,跟美英在十九世紀二十世紀初情況也不一樣,換句話說我們現在面臨著一個必須立即縮短所謂先污染、后治理的這麼一個模式。我們現在已經發展到世界經濟總量第二,馬上就要成為第一的這麼一個巨大的經濟體,也是巨大的一個排放體,我們如果說再不急剎車,再放任這麼一種污染,一種粗放式的經濟增長下去的話,不是說中國人承受不了,北京市民承受不了,而是整個地球承受不了。
劉戈:中國人要不要過城市人的體面日子,如果你的說法說中國人現在必須要過原來的農耕社會,那我同意你的觀點,但是中國人民答應不答應,中國最近二十年,能源的使用要比整個經濟的發展速度慢一半,現在整個的排放量比全世界就是人均GDP的排放量,下降的速度是全世界最快的。那麼在這樣的一種情況下,就是說我們不要開車,我們騎自行車,我們冬天的時候我們不要取暖,我們肯定能達到這樣一個情況。我們肯定能過上一個沒有污染,藍色天空這樣的一個日子,但是可能嗎?
彭曉芸:我看出來了,兩位老師在這個問題上,在這個能否,我們人口能否用更快的速度不要在痛苦的階段裡面掙扎太久,在這個問題上兩位老師是有分歧的。
吳強:有分歧。
劉戈:所以的話對改革的方向我就是說,對於這個事情到底怎麼認識,現在的話我們社會在一個桌子上頭,都會產生高度的分歧。
彭曉芸:問題現在最難的就是尋找最大公約數的辦法在哪裡,我們不是講立場,我們講辦法在哪裡。
吳強:辦法是無法通過尋求最大公約數來達到的,換句話說,每個人都是特殊的,具有一種特殊性,每個人的生活道路,他的生活方式,它的價值觀,他的個性,他的性格都有巨大的差異,在這麼一種情況下,尋求最大公約數,所謂的求和,某種意義上講是不可能的。
比如說我剛才談到的,環保的問題,那這個在過去三十年、四十年前,他就是由少數的社會精英所提出來的一個具有普世性的一種價值觀,然后逐漸的把它通過環保運動,把它推廣到全世界,慢慢的形成大家都能接受的一種生活方式、一種價值理念。
劉戈:但是他肯定不是憑空的。
吳強:他不是公約數。
劉戈:就是你說的這種精英的理念,他不是憑空產生的,它一定是因為有了整個社會的危害,那你比如說對於整個環保的理念的話,其實大家公認的是來自於就是雷切爾的那本叫《寂靜的春天》,在上世紀六十年代的時候這位美國女作家,她發現自己家鄉的春天,田地裡面的虫鳴沒有了,鳥鳴沒有了。
彭曉芸:咱們現在這裡是太陽沒有了,星星沒有了。但是這個可能跟中國的整個的體制也有關系,比方說中國的官員,他更多的動力在於GDP,我這個地方的基礎建設,因為這些是在他的任期內可見的,對他的升遷是有幫助的。如果是要去治理的話,比方說嚴格控制污染的話,他其實這方面的動力是不足的,包括生態補償,生態補償是我現在拿錢出去買未來,買藍天。
劉戈:現在矛盾矛盾的復雜性在裡面。如果沒有社會的高度共識,比如說北京市地方政府,現在要搬遷有可能產生污染的企業,而且很多是小企業、微型企業、民營企業,我把你們關了,因為你們污染環境,最后得到的聲音是什麼?
我們可以設想一下,輿論會是一個什麼樣的輿論,你憑什麼去關了人家,整個社會對你的行政行為,最后產生的反彈是什麼。
什麼情況能形成共識呢?就是說所有的人都受到危害的時候,這個時候才能形成社會共識。
彭曉芸:就像馬雲講的,隻有當空氣污染了之后,我特別高興,因為空氣很難有特供了。
劉戈:這個時候形成了社會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