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09月20日16:27 來源:光明日報 手機看新聞
香港有句諺語:“有錢到香港,沒錢沒話講。”住在那裡,步步要花錢,大把地花錢。一次,丈夫來電:“錢還夠嗎?”
答:“還夠一張機票錢,我得回北京了。”
那邊說:“你箱子旁邊的袋子裡,我還放了一萬塊錢。”
就這樣,又可以多採訪幾天了。
不是沒有“借水行舟”的機會。有關部門曾介紹霍達給一位香港富豪寫傳記,不但可以輕鬆解決在港的房、車問題,還付給天價稿酬:500萬港幣,這在當時——即便是現在,也不算少了。
霍達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非不能也,是不為也。為金錢摧眉折腰,她不屑於做。“我來香港,是為了寫百年滄桑史,而不是為了錢,否則,回去何以面對江東父老?”
這是響當當的文人傲骨——公爵有很多,貝多芬隻有一個。
為了寫這部書,霍達讓自己成為不折不扣的香港史專家。在中英雙方的檔案館、圖書館,她查閱了近千萬字的文獻資料。她對資料的愛護到了“強迫症”的地步:每份資料都要復印三份,一份傳真回家,一份用快遞寄回家,還有一份隨身攜帶。“即使我飛機失事了,這些史料也不會丟失。”
她靠兩隻腳踏遍港島的街頭巷尾,走訪各界人士數百人次。從港島穿越海底隧道,登上九龍半島,翻越大帽山,從吐露港到大埔墟,從林村谷到石頭圍,從錦田到屏山、廈村,她沿著抗英志士的足跡到山村農舍去挖掘史料,記下的採訪筆記無法勝數。
她來到抗英義士鄧菁士生活過的村庄,她的真誠感動了鄧氏家族后裔。村民們捧出鄧氏家譜,拿出百年前使用的油燈,找出抗英斗爭購買槍炮的賬簿……鄧氏家族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對霍達說:“霍老師啊,我們是大清國的棄民。我們真沒想到,你來寫我們來了。”
歷史的碎片漸漸地拼合。然而,小說家的工作才剛剛起步。要把英佔香港長達150年的歷史包容在一部小說之中,很難,因為不可能有一個150歲的主人公貫串始終,這是對作家的挑戰。
一個夜晚,霍達在冥思苦想中突然悟到:英佔香港的三個階段(第一次鴉片戰爭割佔港島,第二次鴉片戰爭割佔九龍,以及“展拓香港界址”租借新界)之中,發生在1898年的“拓界”是最后的總結,是三次事件的累積,離今天最近,從談判開始到拓界結束,整整一年。如果在這一年之內作文章,事件緊湊,人物連貫,戲劇性強,符合藝術規律。這一靈感給她帶來難以言喻的興奮,如同找到了“芝麻開門”的鑰匙!